木桶里的溫水還冒著輕煙,李蓮花剛舒展開蜷著的小身子,還想再泡一會,后脖頸就突然被一股力道拎住,整個人“嘩啦”一聲離了水面,帶起的水珠濺了笛飛聲滿襟。
他還沒來得及皺著小臉抗議,柔軟的帕子就裹了上來,擦得又急又快,像是在處理什么怕化了的珍寶,又帶著幾分不得章法的莽撞。
“我自己來!”李蓮花揮著小胳膊掙扎,嬰兒的手腕細(xì)得像粉糯的小藕條,碰到笛飛聲的手臂就被輕輕按住。
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靈布蹭過臉頰、擦過胳膊,連耳后都沒放過,末了渾身皮膚被擦得泛紅,像顆剛剝殼的荔枝,委屈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:“你輕些!擦疼我了!”
笛飛聲動作一頓,指尖捏著靈布的邊角,低頭看他皺成一團(tuán)的小臉,喉間低低“嗯”了聲,接下來的動作果然放輕了些,只是那力道依舊帶著江湖人的實在,擦到腰腹時,還是惹得李蓮花縮著身子笑出聲。
擦干水跡,笛飛聲從儲物袋里翻出件青布衣衫,還是從前李蓮花常穿的那套,如今套在嬰兒身上,下擺拖在地上掃出細(xì)碎的灰,袖子卷了三圈才露出半截藕節(jié)似的小手。
李蓮花扯著空蕩蕩的衣襟轉(zhuǎn)了圈,衣料晃得像面小旗子,他仰頭瞪著笛飛聲,語氣里滿是無奈:“臭阿飛!這衣服能穿嗎?你看袖子!”
他伸出胳膊晃了晃,卷起的袖口又往下滑了些,差點蓋住整只手。笛飛聲摸著下巴,目光落在他偷穿大人衣服的模樣上,嘴角壓不住地往上揚,悶聲笑出了聲:“明日給你找合身的。”說罷轉(zhuǎn)身就往桃林深處走,他從前閑逛時見過幾位化形的桃花仙,女仙們心思細(xì),做衣服總歸是拿手的。
傍晚時分,笛飛聲才踏著暮色回來,手里捧著件粉白相間的小衣衫,領(lǐng)口繡著細(xì)碎的桃花紋,衣角還綴著兩顆小巧的珍珠。
只是他寬寬的肩上沾著幾片粉瓣,雖面不改色,但顯然是被仙娥們打趣過。“仙衣,能自動合身?!彼岩路f過去,語氣盡量平淡,卻沒敢首視李蓮花的眼睛。
李蓮花捏著軟乎乎的衣料,指尖蹭過細(xì)膩的繡線,臉色總算緩了些,乖乖讓笛飛聲幫著換上,衣服果然神奇,剛套上身就自動縮到合身的尺寸,粉白的顏色襯得他皮膚更白,活像個浸在桃花瓣里的小團(tuán)子。
可臨睡前,李蓮花卻突然扒著笛飛聲的袖口晃:“阿飛~要吃糖。”清凌凌的眼睛看著笛飛聲,讓人心跳都不自覺漏跳一拍。
笛飛聲瞅了瞅他光禿禿的牙床,從儲物袋里摸出個青瓷糖罐,倒出顆晶瑩的麥芽糖,在他眼前晃了晃,然后“咔嚓”一聲塞進(jìn)自己嘴里,含混道:“沒牙不能吃,會粘住?!?/p>
麥芽糖的甜香飄進(jìn)鼻尖,李蓮花看著他嚼糖的模樣,氣得攥緊小拳頭,腮幫子鼓得能塞下顆湯圓。
一旁的伴生劍“問心”嗡嗡作響,劍身在燭光下閃著微光,像是在替主人聲討這“霸權(quán)行為”。
笛飛聲被那劍鳴吵得耳朵癢,卻故意把嚼糖的聲音弄得更響,看著李蓮花氣呼呼瞪他的模樣,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——原來人變小了,連脾氣都變得這么幼稚,倒也……可愛。
(想起那句話,看起來弱小的時候,連生氣都只會讓人覺得可愛,而不會害怕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