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里桃林深處,暖風裹著粉白的花瓣,像揉碎的云絮般簌簌落下,粘在白淺素白的衣擺上,連她垂落的發(fā)梢都沾了兩三片。
她蹲在老桃樹下,指尖捏著柄巴掌大的羊脂玉鏟,鏟身泛著溫潤的柔光,邊緣還刻著細碎的云紋,顯然是件珍品。
指尖輕攏著松軟的泥土,指腹能觸到土里混著的桃葉碎渣,鼻尖縈繞著陳年酒壇特有的木質(zhì)清香,比枝頭桃花的甜香更沉些。
不多時,壇口封著的朱紅錦布便露了出來,布角還繡著折顏常用的鳳凰紋樣,她指尖輕輕敲了敲壇身,“篤篤”的脆響里滿是期待,剛要伸手去揭紅布,身后卻突然傳來“咻”的破空聲,凌厲的氣勁擦著耳際掠過,連鬢邊的碎發(fā)都被激得飄起,首逼后心。
笛飛聲不知何時立在三丈外的桃樹下,玄色衣袍被風掀起一角,衣料上沾著的落瓣隨著動作輕輕顫動。
他見這陌生女子俯身刨土,指尖還觸到了桃林里的物件,眉頭瞬間擰成川字,二話不說便反手抽出背后的沉雪。刀身出鞘時帶起一陣寒光,映著漫天飛舞的桃花,竟將粉白的花瓣都染了幾分冷意,首劈對方后頸,招式干脆利落,沒有半分遲疑。
白淺反應極快,幾乎在刀風裹著寒意襲來的瞬間,左手反手抽出腰間的玉虛昆侖扇,右手扣住扇柄輕輕一旋,“唰”的一聲,扇面應聲展開,扇面上是栩栩如生的昆侖山脈。
她抬手將折扇橫在頸側,千年玉竹制成的扇骨剛硬不輸精鐵,與刀身相撞時,發(fā)出“當”的清脆聲響,震得周圍的桃花簌簌墜落,像下了場細密的花雨。
她足尖點地,身形輕盈如蝶,往后掠出數(shù)步,穩(wěn)穩(wěn)落在一根橫生的桃枝上,衣袂翻飛間,裙角掃過枝頭的花苞,又抖落一片粉瓣:“閣下為何不分青紅皂白便動手?這十里桃林何時成了禁地?”
笛飛聲不答,只沉肩擰腰,刀勢再進。沉雪刀在他手中舞出凌厲的弧光,劈、砍、斬間盡是霸道招式,刀風卷起地上堆積的花瓣,織成一片粉白的霧,連周圍的桃枝都被氣勁掃得微微晃動。
白淺卻絲毫不慌,手腕輕轉(zhuǎn),折扇在掌心繞了個圈,扇影靈動如流水,時而用扇面格擋刀風,時而用扇骨點向?qū)Ψ绞滞笱ㄎ?,扇面上的墨竹在漫天桃花中若隱若現(xiàn),竟比枝頭繁花更添幾分氣韻。
兩人在花雨中纏斗數(shù)回合,笛飛聲的招式雖剛猛,卻少了幾分對精妙招式的拿捏,被白淺尋到破綻,扇緣輕輕掃中他的手腕,“孤光”刀險些脫手,他手臂一麻,力道驟然泄去,忙后退半步,指尖攥緊刀柄才穩(wěn)住身形,手腕內(nèi)側己泛出淡淡的紅痕。
“淺淺,住手!”白真的聲音突然從桃林外傳來,還帶著幾分急促。
他提著竹編的藥籃快步走來,籃沿垂著的布條上沾了些草藥汁液,見兩人刀劍相向,忙上前攔在中間,對著笛飛聲拱手解釋,語氣帶著歉意:“這是我妹妹白淺,自小就常來桃林尋折顏喝酒,性子野了些。這壇酒……是折顏百年前親手埋在這兒的桃花釀,并非外人之物,你誤會了?!?/p>
笛飛聲收刀入鞘,指節(jié)無意識地
著刀柄,手腕上的紅痕還透著熱意。聽聞是白真的妹妹,又想起李蓮花醒著時,總甜甜地拽著白真的衣擺喊“白真叔叔”,便依著那輩分,略一拱手行禮,語氣比先前緩和了些,卻仍帶著幾分生硬:“見過白淺姑姑。”
白淺收起折扇,聞言“噗嗤”笑出聲,眼尾都彎了起來,指尖輕輕點了點他的肩頭,拂去一片沾著的桃花瓣,花瓣上還帶著點晨露的濕氣,蹭得笛飛聲肩頭微癢:
“可不敢當姑姑,東華帝君的徒弟見了我都喊一聲淺姑姑,讓老鳳凰要是聽見了,指不定要數(shù)落我,我可不敢當你的姑姑?!?/p>
她目光落在笛飛聲身上,眼底閃過一絲好奇,從他緊抿的唇線掃到背后的刀鞘,又瞥了眼他玄色衣袍上沾著的泥土,顯然是剛從木屋那邊過來:“早就聽九重天好友聽過你,今日見了,倒真是一身子的硬朗氣,比天宮里那些文縐縐的仙官有趣多了?!?/p>
說罷,她又轉(zhuǎn)頭看向白真,頷首道:“方才交手,他的修為倒是不錯,招式雖剛猛卻不魯莽,懂得在纏斗中尋機會,后生可畏啊。”
笛飛聲聞言,沒再多言,只是目光不自覺地往木屋的方向掃了掃,明明李蓮花才是……
晨露剛散,木屋安靜地很,不知那小團子醒了沒。
若是醒來看不見他,怕是又要扯著嗓子鬧脾氣,說不定還會讓問心劍來戳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