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過了多久,哭聲漸歇,只剩下無聲的抽噎。淚眼朦朧中,記憶卻異常清晰:
她想起剛創(chuàng)業(yè)時,是葉興明陪在她身邊一步步走過艱難險阻,一遍遍幫她梳理邏輯,用他體制內的經驗和人脈,為“鈺果生輝”建起牢固的“地基”。
他說:“金果,你的夢想很亮,我愿幫你點亮它?!蹦切┕餐瑠^斗的日夜,那些為鄉(xiāng)村振興項目一起跑遍山區(qū)農戶的足跡,不是假的。那里面,有他真切的愛與扶持。
接下來的兩天,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。林金果把手機調成靜音,將自己投入到無窮無盡的工作里,用身體的疲憊來麻痹翻騰的思緒。
父親林凱東看著女兒若無其事地忙進忙出,絕口不提葉興明三個字,只是在飯后會對著窗外的細雨走神。他什么也沒問,只是晚上默默給她泡一杯安神茶。這種心照不宣的安靜,反而成了最好的療愈。
到第二天傍晚,那口堵在胸口的、名為憤怒和委屈的惡氣,終于在身體的極度疲憊中漸漸散去,露出底下更深的創(chuàng)口——連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,關于“如果當初”的假設。
也正是在這片廢墟般罕見的平靜里,當她收到葉興明那條只有地址的信息時,心湖沒有掀起巨浪,反而是一種“該來的總會來”的塵埃落定感。
兩天后的一個細雨綿綿的下午。林金果如約來到了那家他們曾無數次慶祝“鈺果生輝”每一個里程碑的老茶館。
葉興明已經坐在那里,望著窗外的雨絲,側影顯得有些落寞。桌上放著她喜歡的茉莉花茶,還有一份用透明文件袋仔細裝好的“委托協(xié)議”。
“你來了。”他看到她,聲音有些沙啞,沒有之前的針鋒相對。
林金果在他對面坐下,目光落在那份委托協(xié)議上,心弦被無聲撥動。
“金果,我承認,我混蛋,我被蘇晴感動,也……迷失了方向。但我對你,‘鈺果生輝’對我們共同傾注心血的這些項目,那份初心,從來沒有摻假?!?/p>
他深吸一口氣,繼續(xù)道:“我抱怨你忙,潛意識里,或許是希望你能像蘇晴那樣,把我放在最中心的位置??晌彝?,當初吸引我的,正是你身上那股不服輸、要闖出一片天的勁頭。是我……變得貪心了,既想要你的光芒,又想要絕對的依附?!?/p>
她沉默了片刻,才開口,聲音像窗外的雨一樣輕:“我知道。我記得你為了幫我們打通銷售渠道,連續(xù)喝了三天酒,最后胃出血進醫(yī)院。我也記得,你為了爭取那個扶貧基金,跟領導據理力爭,差點丟了晉升機會?!?/p>
她抬起眼,看著他:“興明,我們之間的愛,是真的。我們一起走過的路,付出的努力,也都是真的。但愛不是捆綁,更不是要求對方放棄翅膀的理由。我們……只是走上了不同的岔路。你要的,是一個能安穩(wěn)停泊的港灣;而我,還想去看更遠的海。這沒有對錯,只是……方向不同了?!?/p>
葉興明紅了眼眶,他低下頭,雙手緊緊握著茶杯:“我明白。那天晚上……我說的都是氣話,混賬話。金果,對不起……‘鈺果生輝’以后有需要,我……我依然會盡力?!?/p>
“謝謝?!绷纸鸸p聲說,心中沒有怨恨,只有一種巨大的、沉靜的悲傷,“也謝謝你,陪過我這一程。我們……各自保重。”
他點了點頭,像是終于了卻最后一樁心事,把桌面上的文件,輕輕推到她面前。
“還有這個,”他的聲音恢復了些許沉穩(wěn),“我媽簽了全權委托協(xié)議,把她名下那20%的投票權,完整交還給你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