戴纓以為自己聽錯(cuò)了,這坦然的腔子,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說的是“我會”。
“大人不會狩獵?”
君子六藝,禮、樂、射、御、書、數(shù),陸銘章居然說他不會?
“很稀奇?”陸銘章說道。
“在我看來,大人該是無所不能?!贝骼t語音清軟,話里浸著恰到好處的甜,既像奉承,又似嬌嗔。
陸銘章看向她,明知她存心討好,心里卻很受用,那張灰狐茸圍簇的秀臉紅撲撲的,在過分瑩白的臉上,像是兩團(tuán)沒有搽勻的胭脂。
雖是披了一件斗篷,卻略顯單薄,想問她冷否,在喉頭滾了一滾,終究還是咽了回去。
“傻話,世上哪有什么無所不能的人,我這雙手,所能駕馭的,也不過筆管一支罷了,正所謂百無一用是書生。”
“大人過謙了?!贝骼t認(rèn)真道,“您筆下乾坤,抵得過萬千利刃?!?/p>
正說著,前方縱來一人一馬,行到跟前勒馬驟停。
“父親!你看!”
陸婉兒一襲紅衣騎裝,發(fā)尾高盤,手上拎著一只肥碩的雜毛兔。
一手調(diào)動韁繩擠到陸銘章和戴纓中間,說道:“安叔,你牽遠(yuǎn)些,擠著了?!?/p>
長安笑了笑,將戴纓所乘的黑馬引開,空出地方。
陸銘章看向陸婉兒手里的野兔,點(diǎn)頭道:“不錯(cuò),騎射有長進(jìn),比去年強(qiáng)?!?/p>
陸婉兒臉上一紅,嗔道:“父親這是揶揄我呢,去年的事莫再提起?!?/p>
去年,她不僅沒狩獵到任何野物,身下馬受驚,還將她掀翻跌落。
戴纓從旁艷羨地看著,她雖厭惡陸婉兒,然而陸銘章對陸婉兒是真的好,雖不是親生,可同親生的女兒沒兩樣。
陸婉兒心儀謝容,陸銘章便讓人打探謝容底細(xì),在不滿意的情況下,抵不住陸婉兒的一意孤行,然后排除障礙,為她達(dá)成心愿。
之后有意提攜謝容,為得什么,無非為了陸婉兒婚后有個(gè)更體面的身份。
反觀她,同戴萬昌之間,父女情肯定是有的,但不多,一旦面臨抉擇時(shí),她就成了秤盤上的砝碼,變得無足輕重了。
人和人真是不能比,這就是命。
到了中午,狩獵結(jié)束,莊上備好飯食。
分里外兩間,中間用帷屏隔著,外間是男子座席,里間是女子座席。
小陸崇坐在戴纓身側(cè),拉了拉戴纓衣袖,俏聲道:“姐姐,我父親捕到許多好物,其中有一對銀狐,他說制成手籠,一個(gè)給你,一個(gè)給我。”
戴纓下意識往外間去看,帷幕上只映著晃動的人影。
陸銘川對她的心思,起先她并不清楚,后來模模糊糊感知到,一直持著回避的態(tài)度,有時(shí),她甚至覺得小陸崇說的話有他在里面授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