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氏笑著端來一盤新切的瓜果:“先生,您慢用。你們師生聊,我去準(zhǔn)備晚飯?!?/p>
待王氏走后,趙夫子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,重新坐下,指了指對面的石凳。
“坐。讓我考教考教你,看這一個月,是在林家府學(xué)里用功苦讀了,還是被縣城的繁華迷了眼,把學(xué)問給落下了。”
“學(xué)生不敢懈怠?!?/p>
陸明淵依言坐下,身形筆直。
趙夫子并未拿出經(jīng)義考他,而是呷了口茶,慢悠悠地問道。
“我且問你,前朝大儒顧亭林曾言,‘天下興亡,匹夫有責(zé)’。而當(dāng)朝戶部尚書,張居正亦有言,‘知責(zé)任者,大丈夫之始也’。此二者,皆言‘責(zé)任’二字,你以為,其間有何異同?”
這個問題,已然超出了尋常童生的范疇,直指本心與格局。
陸明淵略一思索,便沉聲應(yīng)道。
“回夫子話。學(xué)生以為,顧先生所言之‘責(zé)’,在‘天下’。是為往圣繼絕學(xué),為萬世開太平的宏愿,是士大夫?qū)覈煜碌膿?dān)當(dāng)。其責(zé),重逾山岳,非大毅力、大智慧者不能擔(dān)?!?/p>
“而張尚書所言之‘責(zé)’,在‘吾身’。是為人子之孝,為人臣之忠,為人友之信。是先修吾身,而后齊家,再及治國平天下。其責(zé),始于毫末,人人皆可為,也人人皆當(dāng)為。”
“前者是‘道’,是方向,是讀書人仰望的星空;后者是‘術(shù)’,是根基,是吾輩腳下的土地?!?/p>
“無后者之積累,則前者為空談;無前者之引領(lǐng),則后者易陷于私利。二者,一體兩面,缺一不可。”
一番話,不急不緩,條理清晰,見解深刻。
趙夫子靜靜地聽著,原本只是微笑著的臉龐,漸漸變得肅穆,眼中更是異彩連連。
待陸明淵話音落下,他沉默了許久,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,仿佛將胸中的震撼盡數(shù)吐出。
“好……好一個‘一體兩面,缺一不可’!”
趙夫子一拍大腿,看向陸明淵的眼神,已經(jīng)不再是看一個聰慧的學(xué)生,而是在看一塊即將綻放出萬丈光芒的絕世美玉。
“我原以為,林家府學(xué)能教你為文之法,應(yīng)試之巧,便已是幸事。卻不曾想,你竟能自己悟到這一層!”
他搖著頭,滿臉的感慨與欣慰。
“看來,我與林三爺,都小覷了你。你的心,比我們想的,要大得多,也看得遠(yuǎn)得多?!?/p>
考教至此,已無需再問。
趙夫子臉上的神情變得鄭重起來,他看著陸明淵,沉聲道。
“明淵,我今日來,不只是為了看你,更是為了一件關(guān)乎你前程的大事?!?/p>
“府試在即,以你如今的才學(xué),過,是必然的。甚至奪魁,也大有希望?!?/p>
“但是,”
趙夫子話鋒一轉(zhuǎn),聲音壓低了幾分。
“我要與你說的,不是經(jīng)義文章,而是府試的注意事項(xiàng)?!?}