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橋流水的精致被開闊的平原所取代。
空氣中的濕潤水汽也一日比一日稀薄,添上了一分北地的干燥與凜冽。
陸明淵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馬車里,或讀書,或與若雪對弈。
但更多的時候,他會掀開車簾,靜靜地看著窗外的景致飛速倒退。
他看到了在寒風中依舊辛勤勞作的農(nóng)人,看到了因年關將近而掛上紅燈籠的村鎮(zhèn)。
他看到了在驛站里高談闊論、意氣風發(fā)的各地學子。
也看到了一些衣衫襤褸、面帶菜色的流民,蜷縮在避風的墻角,眼中滿是麻木與絕望。
一路上,自然也少不了與其他趕考舉子的相遇。
這些能從各省鄉(xiāng)試中脫穎而出的,無一不是天之驕子。
他們大多在十七八歲的年紀,正是鋒芒畢露、指點江山的時候。
初時,見到陸明淵這般稚嫩的孩童也身負舉人功名,大多是驚奇與不信,甚至有人出言考校。
但陸明淵總能應對自如。
無論是經(jīng)義的辯論,還是詩詞的唱和,陸明淵總能對答如流,一眾學子也從質(zhì)疑轉為震驚,最終化為由衷的欽佩。
漸漸地,他的身邊也聚攏了一些人,共同探討學問,交流心得。
二十余日的行程,如白駒過隙。
當遠方的地平線上,出現(xiàn)一道巍峨如山巒般的巨大輪廓時,連一直沉默如鐵的老何,呼吸都不由得粗重了幾分。
京城,到了。
馬車緩緩駛近,那股撲面而來的磅礴氣勢,遠非江寧府可比。
城墻高達十余丈,通體由巨大的青灰色條石砌成。
城門洞開,仿佛巨獸張開的大口,吞吐著南來北往的人潮車流。
遞上官府頒發(fā)的舉人玉引和路引文書,守城的兵士只是粗略一掃。
看到“江寧府”的字樣和陸明淵那張稚氣的臉,眼中閃過一絲訝異,但并未多加盤問,便揮手放行。
馬車駛入城門的那一刻,一股截然不同的氣息瞬間將他們包裹。
喧囂,繁華,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、混雜著權勢與欲望的獨特氣味。
傳說中天子腳下臟亂差的景象蕩然無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