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股高度集中的精神力如同潮水般退去,腦中卻是一片清明。
他站起身,將三本書冊整齊地疊好,走到客廳門口,對著廊下的趙先生躬身一禮。
“先生,小子溫習完了?!?/p>
廊下,趙先生閉著的眼睛倏然睜開,眼中閃過一絲錯愕,隨即化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慍。
一個時辰?
他以為這孩子至少要看到日上三竿。
就算是將背過的東西溫習一遍,也斷沒有這么快的道理。
這般行徑,不是天資過人,便是心浮氣躁,急于求成。
而他,更相信是后者。
“哦?”
趙先生的語氣淡了幾分,他緩緩起身,走回客廳,眼神里帶著一絲審視。
“這么快?你確定都記下了?”
“是?!标懨鳒Y的回答只有一個字。
趙先生心中輕哼一聲,也不多言,隨手拿起最上面的《三字經(jīng)》。
他沒有從“人之初”開始考,那是任何一個聽過幾句的孩子都能接上的。
他信手一翻,翻到書冊中間,手指點在一個段落上,冷不丁地問道:“‘曰春夏,曰秋冬。此四時,運不窮?!竺媸呛尉??”
“回先生,后面是‘曰南北,曰西東。此四方,應乎中’。”陸明淵不假思索,脫口而出。
趙先生一愣,這孩子反應好快。
他不動聲色,又將書冊翻到末尾,問道:“‘犬守夜,雞司晨。茍不學,曷為人。’前一句為何?”
“前一句是‘馬牛羊,雞犬豕。此六畜,人所飼’?!标懨鳒Y依舊對答如流。
趙先生的呼吸,在這一刻微不可察地停頓了一下。
他臉上的那一絲輕慢與審視,如同被風吹散的薄霧,悄然無蹤。
他抬起頭,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,正視眼前這個年僅十歲的少年。
那雙眼睛,黑白分明,沉靜如古井,沒有半點孩童應有的狡黠或得意。
趙先生的心,莫名地跳快了幾分。
他壓下心中的驚異,又拿起那本《百家姓》,隨意挑了幾個僻靜的姓氏提問。
陸明淵依舊是張口就來,沒有絲毫錯漏。
最后,是那本最考驗記憶的《千字文》。
“‘龍師火帝,鳥官人皇’,何解?續(xù)其后句?!?/p>
趙先生的聲音,已經(jīng)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鄭重。
“回先生,此句言的是上古伏羲、神農(nóng)、少昊、黃帝四位帝王。伏羲以龍紀官,神農(nóng)以火紀官,少昊以鳥紀官,黃帝則以人皇治世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