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東廂房的得意不同,西廂正屋里的氣氛則顯得有些沉靜。
王氏坐在燈下,手指靈巧地捻著絲線,一針一線地在繃緊的綢布上繡著花樣。
那是她接來的活,一幅屏風繡面,能換幾十個銅板,貼補家用。
此刻,她那雙秀麗的眉毛,正微微蹙著:“當家的,你不覺得……今天這事兒,有點反常嗎?”
她停下手中的針線,抬眼看向坐在桌邊編草鞋的丈夫。
陸從文正低著頭,一雙長滿老繭的大手,正熟練地將浸過水的稻草搓捻、編織。
那雙手能扛起百斤的麻袋,也能做這般細致的活計。
聽到妻子的話,他抬起頭,憨厚地笑了笑,道:“反常?哪里反常了?”
他有些不解。
“二弟他知道錯了,也受了罰,這不挺好的嗎?”
“好是好,可就是……太順了?!蓖跏蠈⒗C繃放到一邊,輕聲說道:“二弟那個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,平日里讓他認個錯比登天還難。”
“今天這又是負荊請罪,又是聲淚俱下的,倒像是早就排演好的一出戲?!?/p>
她的話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。
“我總覺得,這事兒沒那么簡單。保不齊,后頭還有什么幺蛾子等著咱們呢?!?/p>
陸從文聞言,放下了手里的草鞋,臉上依舊是那副寬厚的神情。
他搖了搖頭:“你想多了。娘不是也說了嗎,他是一時糊涂。”
“你看他把自己打成那樣,明文那孩子也嚇得瘦脫了相,這還能有假?”
“他要是存心演戲,何必下這么大的本錢?”
他看著妻子,眼神里滿是真誠。
“再說了,我們是親兄弟,打斷骨頭還連著筋。我這個當大哥的,還能眼睜睜看著他走上邪路不成?”
“只要他不是犯了殺人放火那種不可饒恕的大錯,我多擔待一些,多照顧一些,那也是天經(jīng)地義的。”
這是陸從文的道理,簡單樸素。
是從小到大,從他父親那里繼承來的,刻在骨子里的長子擔當。
王氏看著丈夫那張寫滿了“真誠”與“擔當”的臉,心中一聲輕嘆。
她還能說什么呢?
當年,她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,拋下一切,不就是看上了這個男人骨子里的這份淳樸與善良嗎?
這些年,日子是苦了些,可他從未讓她受過半分委屈,總是把最好的都留給她們母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