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里是陸家的臉面,是議事的地方。
正中墻上還掛著一副早已泛黃的“耕讀傳家”的字畫,此刻看來,充滿了諷刺。
“說吧,怎么回事?”
陳氏坐在主位上,拐杖就立在手邊,像一柄權(quán)杖。
趙氏立刻搶過了話頭,將剛才在院子里的話又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,最后總結(jié)道。
“娘,不是我這個做嬸娘的心狠。實在是家里就這個光景,砸鍋賣鐵才勉強供得起一個讀書人?!?/p>
“我們家明文,學(xué)問做得好好的,眼看明年開春就要再考縣試,正是要勁兒的時候?!?/p>
“后面用錢的地方多著呢!哪兒還有閑錢給一個三心二意的人瞎折騰?”
她口中的“三心二意的人”,自然指的是陸明淵。
陸從智清了清嗓子,慢條斯理地開了口。
他相貌比陸從文要清秀些,常年不干重活,身上帶著一股子斯文氣。
“娘,趙氏說的在理?!?/p>
他停頓了下,繼續(xù)開口說道:
“其一,當(dāng)年是明淵自己選的,男子漢大丈夫,一言九鼎,豈能出爾反爾?傳出去,我們陸家的家風(fēng)何在?”
“其二,”他頓了頓:“讀書,是講天分的。不是誰想讀,就能讀出個名堂來的?!?/p>
“我們家明文,自小聰慧,鎮(zhèn)上的夫子都親口夸過,說他是個讀書的種子?!?/p>
“明淵這孩子……從小就野,讓他去跟筆墨打交道,怕不是白白浪費錢糧,耽誤工夫?!?/p>
言下之意非常明顯,你陸明淵不是讀書那塊料。
“你胡說!”
王氏再也忍不住,霍然起身。
“我兒子怎么就不是讀書的料了?他小時候也認(rèn)得字,只是……”
“你閉嘴!”陳氏拐杖又是一頓,冷冷地打斷了她。
“這里是男人議事,有你一個婦道人家插嘴的份兒嗎?坐下!”
王氏的臉?biāo)查g血色盡褪,眼圈一紅,終究還是屈辱地坐了回去。
在這個時代,萬物孝為先!
公公不在,婆婆就是一家之主!
她的話,誰都得聽!
陳氏將目光轉(zhuǎn)向自己的大兒子,聲音緩和了些,卻依舊帶著壓力。
“從文,你是他爹,也是這個家的老大。你說,這事兒,你怎么想?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陸從文身上。
這個沉默的男人抬起頭,嘴唇翕動,粗糙的指節(jié)因為用力而捏得發(fā)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