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伯,大娘!侄兒在此立誓!今日若能得大伯大娘相助,入高家府學(xué),他日若能金榜題名,定不忘大伯一家恩情!”
“侄兒的榮華,便是大伯的富貴!我陸家門楣,必由我陸明文光復(fù)!”
這番話,徹底擊潰了老太太心中最后一絲猶豫。
她仿佛已經(jīng)看到了那金燦燦的功名牌匾,看到了滿屋的綾羅綢緞,看到了子孫滿堂、光宗耀祖的盛景。
而實(shí)現(xiàn)這一切的代價,不過是大房媳婦的一箱嫁妝罷了。
孰輕孰重,在她心中,早已是一桿傾斜得不能再傾斜的秤。
“好了!”
老太太用拐杖重重一頓地:“就這么定了!老大,你家出十五兩!老二家……也不容易,就出五兩。湊足二十兩,明早就讓你弟弟帶著明文去報名!”
十五兩對五兩。
這數(shù)字像兩記響亮的耳光,狠狠地抽在王氏和陸明淵的臉上。
王氏的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,一絲腥甜在口中蔓延。
她絕望地看著自己的丈夫,可陸從文卻垂著頭,看著地面。
那寬厚的肩膀,此刻卻塌了下去,像一頭被抽了筋骨的老牛,再也使不出力氣。
希望,徹底破滅了。
角落里,一直被當(dāng)做空氣的陸明淵,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。
他的目光平靜地掠過喜形于色的祖母,掠過如釋重負(fù)的二叔,掠過意氣風(fēng)發(fā)的陸明文,最后落在那盞昏暗的油燈上。
燈火搖曳,將人的影子在墻上拉扯得扭曲變形,魑魅魍魎,不過如此。
他覺得不對勁。
這一切都太巧了。
巧得像一出早已排演好的戲。
陳夫子為何偏偏在二叔去過縣城后的地拋出“舉人老爺”的府學(xué),用一個更大的餅,將所有人的理智都砸得粉碎。
一個唱紅臉,一個唱白臉。
一個負(fù)責(zé)點(diǎn)火,一個負(fù)責(zé)澆油。
二叔昨日去縣城,恐怕根本不是去打探什么消息,而是直接去找了這個陳夫子。
這些念頭在陸明淵的腦海中如電光石火般閃過,將所有零碎的線索串聯(lián)成了一條清晰的脈絡(luò)。
只是,這終究是他的猜測。
他沒有證據(jù)。
在這個以孝悌為天理的家里,沒有證據(jù)的質(zhì)疑,只會被當(dāng)成是小輩的嫉妒與惡毒,會讓他和母親的處境雪上加霜。
他看了一眼身旁雙目失神、如墜冰窟的母親,又看了一眼那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的父親。
他知道,他不能再沉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