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讓說:“朕從前不理解你,覺得你拜一棵樹很幼稚,直到那一刻才明白,人在絕望的時候,恨不能拜遍滿天神佛。”
晚余的眼圈越發(fā)紅得厲害,偏過頭,調(diào)整自己的情緒:“所以,你放我離開,就是怕自己在柿子神面前失信嗎?”
“是?!逼钭屘拱壮姓J,“朕怕失信于柿子神,他就會再度將你們從朕身邊奪走,朕這輩子沒怕過誰,卻不敢和一棵樹賭……”
他閉上眼,手指輕捏眉心,來掩飾自己的失態(tài)。
晚余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動了動,想做點什么,最終卻什么也沒做,只是默默握緊了扶手。
“都過去了。”她說,“我現(xiàn)在明白了皇上的心意,不會再害怕皇上反悔,如果皇上以后想和梨月保持聯(lián)系,我會定期讓她寫信給你。
如果,如果皇上當真想給佑安換換環(huán)境,也可以等他長大一點,送他來西北歷練,我會盡力照看好他。
只是我的身份該如何跟他說,皇上要思慮周全,我不想他將來有一天聽說了什么閑言碎語,和沈長安君臣反目?!?/p>
祁讓慢慢放下手,神色恢復(fù)如常:“你怕他誤會沈長安?”
“嗯。”晚余點頭道,“皇上若有意立他為儲君,我這個母后死了比活著強,死了至少不會讓他被人詬病,活著和別的人生活在一起,豈不令他難堪?
萬一他想不通,遷怒到沈長安頭上,那結(jié)果肯定不是皇上想看到的。
沈長安為了我們已經(jīng)犧牲太多,我不想他將來下場凄慘,真到了那一天,我也不知道自己該站在哪邊?!?/p>
祁讓看著她蹙起的眉頭,手指輕輕動了動,有種想要幫她撫平的沖動。
她看起來好像一點沒變,細看之下,眼角眉心也已染上了歲月的痕跡。
當日在西安府,她哄著他,借著陌生的身份和他道別,勸他放下執(zhí)念,自己也看似灑脫地和過往做了決別。
事實上,從她緊鎖的眉頭來看,她并沒有完全放下從前,那些傷痛往事和割舍不斷的羈絆,仍在煎熬著她。
祁讓輕嘆一聲,幽幽道:“朕也知道,朕交給沈長安這么一個艱巨的任務(wù),把他打發(fā)到這么遠的地方來,不能回京城,也不能在父母跟前盡孝,確實對他有所虧欠。
你的顧慮,朕在那時就已經(jīng)想到,所以,朕暗中給了他一道圣旨,假如真有那么一天,那道圣旨可保他安然無恙?!?/p>
晚余吃了一驚:“什么圣旨,我怎么從來沒聽他提起過?”
祁讓笑了笑說:“可能時機未到吧,他不想給你造成困擾,畢竟佑安現(xiàn)在還小,我們的顧慮,將來也未必會發(fā)生?!?/p>
晚余看著他,不知是錯覺,還是時光的距離讓她終于可以客觀地審視這個人,感覺他好像沒有從前那么冷厲了。
盡管容顏依舊,眉宇間卻因著歲月的沉淀,多了些圓融和內(nèi)斂,以至于他的笑容都有了些溫柔的意味。
金剛怒目,菩薩低眉。
他終于從一個偏執(zhí)暴君,成長為了一個心有驚雷而面如平湖,掌天下權(quán)柄卻心懷慈悲的成熟帝王。
晚余也彎起唇,對他笑了笑:“皇上這么說,我便放心了?!?/p>
祁讓知道她沒說謊,她是真的徹底放下心防,于是便笑著問她:“朕在西安府送你的禮物,你打開看過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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