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佑安面前,晚余深吸一口氣,微微彎下腰,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溫和:“這是誰家的小公子,以前好像沒見過?”
胡盡忠喊出那一聲“娘子”之后,自知失言,連忙找補道:“您就是余娘子吧,咱家是奉了萬歲爺之命,送三皇子來西北歷練的,這位就是咱們的三皇子殿下?!?/p>
盡管晚余已經(jīng)猜到,親耳聽見胡盡忠說出“這就是咱們的三皇子殿下”,還是忍不住喉嚨發(fā)緊,身體僵硬,對上佑安看過來的目光時,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。
佑安也有點發(fā)怔,一時之間不知道要先給晚余見禮,還是等著晚余給他見禮。
沈長安隨后而來,對佑安抱拳道:“臣沈長安見過三皇子殿下,皇上回京之前,是和臣說過要把殿下送來西北歷練,不承想殿下這么快就來了,臣事先竟一無所知。”
佑安打量著眼前高大魁梧,氣宇軒昂的男人,聽聞他就是名震西北的大將軍沈長安,緊繃的小臉上露出些許期待和崇拜,端著皇子的氣度說道:“大將軍不必多禮,掌印時常和我說起你征戰(zhàn)沙場的英勇事跡,今日得見,果然名不虛傳,以后還請大將軍不吝賜教。”
說罷又轉(zhuǎn)頭看向晚余,澄澈如湖水的眸底閃過一抹羞澀,“之所以事先沒有通知你們,是父皇和掌印說要給大將軍和……和余娘子一個驚喜?!?/p>
晚余的心瞬間軟成了一汪水,眼淚幾乎要沖出眼眶。
她不敢開口,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哭出聲來。
“那確實是很驚喜了?!鄙蜷L安笑著接了一句,對胡盡忠拱手道,“胡大總管,多年不見,別來無恙?”
胡盡忠的眼淚終于借著這“唯一”的故人流了出來。
“沈大將軍別來無恙,一別多年,咱們總算又見面了,咱家真的,真的好生歡喜……”
他抹了一把淚,又哭又笑,“故人重逢,咱家失態(tài)了,大將軍莫怪,余娘子莫怪?!?/p>
晚余的情緒逐漸冷靜下來,對他頷首道:“原來是胡大總管,民婦這廂有禮了?!?/p>
她福身去給佑安和胡盡忠見禮,胡盡忠連忙上前一步阻攔:“娘子不必多禮,此番是我們多有打擾,日后還要勞煩您多關(guān)照。
萬歲爺說了,以后讓三皇子跟著梅先生和沈大將軍學(xué)本領(lǐng),日常飲食起居交由余娘子照管,娘子別嫌我們麻煩就好?!?/p>
“不麻煩,不麻煩……”晚余的聲音都帶了哽咽,恨不得當場把孩子抱進懷里,“能夠服侍殿下,是我的福氣,我求之不得,只怕照顧不周,怠慢了殿下。”
“娘子客氣了。”胡盡忠說道,“殿下是來歷練的,萬歲爺特地交代,飲食起居和別的學(xué)生一樣即可,娘子不必太過面面俱到?!?/p>
佑安也隨之點頭:“胡大伴說得對,我是來歷練的,不是來享清福的,余娘子當我是普通學(xué)生即可?!?/p>
他才不過七八歲而已,卻被教導(dǎo)得如此沉穩(wěn)內(nèi)斂,渾身上下都找不出一點孩童的天真爛漫。
晚余想到祁讓之前說孩子被幾位大儒教得有點太過循規(guī)蹈矩。
那時的她還想象不出太過循規(guī)蹈矩是什么樣子,如今親眼得見,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和梨月,和其他孩子的不同之處。
難怪祁讓這么著急要把他送過來,只怕再等幾年他長大了,這性情就真的沒法改變了。
晚余滿心的酸楚,心疼地看著兒子,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這時,梨月扯了扯她的袖子,仰著小臉好奇地問:“阿娘,你們在說什么,皇子殿下是什么意思呀?”
晚余看著相見不相識的姐弟二人,更是悲從中來,忍淚道:“皇子,就是皇上的孩子,去年和你一起放風(fēng)箏的那位黃叔叔,就是皇上,這位三皇子殿下,就是他的兒子。”
“哦。”梨月歪著頭,努力消化著這個信息,最后也不知想沒想明白,小手一揮,豪情萬丈地對佑安說,“算了,不管了,既然你是黃叔叔的兒子,以后在甘州就由我來罩著你,你出去只要提我的名號,保管沒人敢欺負你。”
說著還重重地在佑安肩膀上拍了兩下:“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弟了!”
佑安從來沒見過她這么豪放又自來熟的小姑娘,精致俊美的小臉不覺染上一層紅暈。
可他是皇子,骨子里的驕傲又讓他下意識挺起了胸膛,認真反駁道:“我是皇子,不是你的小弟,即便不提你的名號,也沒人敢惹我的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