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知道說什么才能真的安慰到他。
這個時候,語言是蒼白無力的。
沈輕舟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安慰,自顧自地說道:“我八歲時……親媽就走了?!?/p>
“十歲那年,我爸和曲兒的媽媽結(jié)婚,我剛開始還擔心她像別人口中的后媽那樣虐待我,不給我吃,不給我穿,提心吊膽很久,結(jié)果,她對我很好,真的很好,和我親媽一樣對我好?!?/p>
“十一歲,我爸也去世了。我以為我爸不在了,她會像我家那些親戚說的那樣,把我爸的財產(chǎn)都卷走,然后把我趕走,但她沒有這么做,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對我好,我爸留下的財產(chǎn),她都給我留著呢?!?/p>
“她對我真的很好,特別特別特別好……”沈輕舟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,“甚至,她對我比對曲兒還好。”
他停頓許久,才繼續(xù)說道:“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我結(jié)婚成家,她總說這是我爸爸的心愿,是我爸臨終前跟她說的,希望她能好好對我,看著我成家立業(yè)……”
“可我,”他低垂著頭,捂住臉,哽咽著說,“我有毛病,我根本不會喜歡人,我誰都不喜歡,我也不想結(jié)婚,前些年她催婚,我總算糊弄她,不愿意結(jié)?!?/p>
“我總以為還有時間,我以為……以為一切都能慢慢來……早知道她會這么早走,我……我……”
他說不下去了,喉結(jié)劇烈地滾動著,將后續(xù)的哽咽死死壓了回去。
蘇平不知道該如何安慰,任何語言在巨大的悲痛面前都顯得蒼白,她只能選擇沉默地陪伴。
沈輕舟沒有再說話。
蘇平等了許久,等得眼皮沉重得直打架,呵欠連天,淚水漣漣。
好困。
她真的好困。
最近被死亡的陰影籠罩著,根本睡不好,整天半夢半醒,噩夢連連,現(xiàn)在身心俱疲,除了睡覺,什么都不想做。
陪著沈輕舟聊了這么久,已經(jīng)到極限了。
她想回屋睡覺,又張不開這個口。
只能強撐著。
沈輕舟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,才重新開始說話。
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,只是在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回憶母親生前的點滴小事。
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,邏輯有些混亂,常常詞不達意,不知道是太久沒好好睡覺困得腦袋迷糊了,還是太過悲痛,無法有邏輯有條理地說話。
蘇平也沒提醒他,就安安靜靜聽著。
他大概是累極了,身心透支到了極限,說著說著,聲音就小了下去,越來越小,越來越小,最終頭一歪,靠在沙發(fā)背上沉沉地睡了過去。
他比蘇平初見他時瘦削了很多,臉頰凹陷下去,下巴冒出一層青黑色的胡茬,眉宇間刻滿了深深的褶皺和疲憊,即使在睡夢中也不得舒展。
蘇平自已也困倦得連打了幾個哈欠,眼睛酸澀難忍,困得連抬胳膊的力氣都沒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