叔嚇得渾身是汗,坐在車里半天緩不過勁來。旁邊洗衣服的老太太看見了,過來問他咋回事。叔把情況一說,老太太臉色變了:“小伙子,你這車是不是以前出過事啊?我記得去年冬天,有個女人帶著三歲的孩子,開著一輛紅夏利從這橋上掉下去了,娘倆都沒了。那車撈上來的時候,就跟你這車一個樣,暗紅色的夏利。”
叔聽到這話,腦子“嗡”的一聲就炸了。他這才知道,自己買的是輛死過人的車!
回到家,叔把自己關(guān)在屋里,半天沒出來。我奶知道了這事,急得直哭,趕緊托人找了鄰縣一個據(jù)說很靈的先生。先生姓劉,七十多歲,頭發(fā)花白,說話慢慢悠悠的。他來到叔家,圍著夏利轉(zhuǎn)了三圈,又打開車門聞了聞,眉頭皺得緊緊的。
“這車里纏著兩個魂,一個女人,一個小孩,是娘倆?!眲⑾壬f,“女人是車主,去年冬天開車的時候,孩子在后座哭鬧,她回頭去哄,沒注意路況,車子沖下橋了。娘倆死得冤,魂就困在車里,沒法投胎?!?/p>
叔嚇得渾身發(fā)抖,連忙問:“劉先生,那咋整啊?您可得救救我!”劉先生嘆了口氣:“這魂纏著車,是因為舍不得離開,也可能是想找個替身。你這車不能再開了,得找個地方埋了,或者燒了,讓她們娘倆的魂能散了。”
我奶趕緊點頭:“埋!我們現(xiàn)在就埋!”劉先生又說:“別急,得選個時辰,明天凌晨三點,是陰氣最弱的時候,找個沒人去的地方,把車埋了,再燒點紙錢,念叨念叨,讓她們娘倆一路走好?!?/p>
那天晚上,叔沒敢在家住,跑到我家,跟我睡在一張床上。他一夜沒合眼,總說聽見有人敲門,還聽見小孩的哭聲。我也嚇得夠嗆,蒙著被子不敢出聲,只聽見叔在旁邊不停地嘆氣。
第二天凌晨三點,我們按照劉先生說的,找了村里幾個膽大的漢子,開著拖拉機,把夏利拉到了村北頭的荒坡上。那荒坡平時沒人去,長滿了野草,據(jù)說以前是亂葬崗。我們挖了個大坑,把車推了進去,然后開始填土。
填土的時候,怪事又發(fā)生了。剛填了沒幾鍬土,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,不大,卻淅淅瀝瀝的,像是有人在哭。更嚇人的是,那輛夏利的喇叭突然響了起來,“滴滴”的聲音,凄厲得很,在寂靜的荒坡上格外刺耳。幾個漢子嚇得手里的鐵鍬都掉了,沒人敢再動。
劉先生站在旁邊,手里拿著桃木劍,嘴里念念有詞。念了大概十幾分鐘,喇叭不響了,雨也停了。他讓我們趕緊填土,說:“她們娘倆在跟你們告別,別害怕,填完土燒了紙錢就沒事了。”
我們趕緊加快速度,把土填好,又在上面燒了一堆紙錢。劉先生對著墳頭念叨:“塵歸塵,土歸土,你們娘倆一路走好,莫再留戀塵世,早日投胎去吧?!?/p>
做完這一切,天已經(jīng)亮了。我們回到家,叔像是脫了一層皮,整個人瘦了一圈,臉色蒼白得很。從那以后,他再也不敢提買車的事,還是騎著他的破三輪拉磚。
本以為這事就這么過去了,可沒想到,半個月后,鄰村的二混子突然回來了。他被人打得鼻青臉腫,跑到叔家求饒,說當初賣車的時候,他就知道這車死過人,可因為欠了賭債,急著用錢,就瞞了下來。他還說,原車主的家人找過他,問他把車賣給誰了,他不敢說,就跑了。
叔氣不過,想打他一頓,被我奶攔住了:“算了,車都埋了,事兒也過去了,再打他也沒用,讓他趕緊走,別再讓我們看見他。”二混子連滾帶爬地跑了,后來再也沒在村里出現(xiàn)過。
又過了一個月,我收到了大學(xué)錄取通知書,要去外地讀書。臨走那天,叔去送我,路上他跟我說:“小遠,以后不管買啥東西,尤其是二手車,可得打聽清楚來歷,別像叔這樣,差點把命搭進去?!蔽尹c點頭,心里想著那輛暗紅夏利,還有荒坡上的雨聲和喇叭聲,渾身一陣發(fā)麻。
現(xiàn)在我已經(jīng)畢業(yè)工作好幾年了,每次回老家,路過村北頭的荒坡,都能看見那片土堆,上面長滿了野草,風(fēng)吹過的時候,野草沙沙響,像是有人在低聲說話。村里的老人說,那是娘倆還沒走,還在守護著那片地方。
我爺說的沒錯,農(nóng)村的路邪乎,那些藏著故事的東西,你看不見,摸不著,可它就是真實存在著。有些便宜,不能占;有些東西,不能碰。就像那輛暗紅夏利,它不僅僅是一輛車,更是一個提醒,提醒我們對未知的事物,要永遠心存敬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