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回說到,皮特費盡心機混入五人小組,一行人循著河道扎營。這一路,他故意讓薩克蝎子們分批亮相:時而讓兵蝎用螯肢劈開擋路的巨木,螯鉗落下時木屑飛濺如碎雪,連碗口粗的樹干都能攔腰截斷;時而令蝎群排成陣列渡河,三百只蝎子首尾相銜,毒尾搭成臨時浮橋,踩上去穩(wěn)如平地——別家契約獸是貼身護衛(wèi),他倒像是帶著支移動要塞。巴頓看得直咋舌,手里的烤肉串都忘了翻面,油脂滴在火里濺起火星:"凱恩兄弟,你這哪是養(yǎng)契約獸,分明是開了家蝎子養(yǎng)殖場!"皮特咧嘴一笑,往篝火里扔了塊硫磺石,綠火騰起時,暗處的蝎群毒尾齊刷刷亮起,幽藍的光連成一片,倒比營火更像指路的燈,連河面都映得泛著冷光。恰應了“夜闌臥聽風吹雨,鐵馬冰河入夢來”的壯闊,只是他的“鐵馬”,是藏在陰影里的蝎群。
安頓妥當已是黃昏,晚霞把河面染成熔化的金箔,流云似燃燒的綢緞,鋪得滿天都是。眾人圍坐時,皮特掏出個油布包,粗糙的布面磨得手心發(fā)疼,解開時一股混合著腐葉與硫磺的怪味散開——那是他用毒蘑菇熏的巨蜥肉,黑乎乎的肉塊上還沾著蝎殼磨成的細粉,泛著詭異的光澤。蒂娜蹙了蹙眉,鼻尖微微抽動,銀發(fā)在夕照中泛著冷光,像是淬了層薄冰;萊姆推了推眼鏡,鏡片反射著霞光,好奇地用匕首戳了戳肉塊,刀尖碰到硬渣發(fā)出“咔嗒”聲:"這熏制手法。。。是用薩克蝎子的毒液防腐?毒液的腥氣藏得挺深。"
"山里的土辦法,"皮特撕下塊肉塞進嘴里,故意嚼得嘎嘣響,腮幫子鼓得老高,"比你們帶的麥餅頂餓,就是吃多了容易看見跳舞的妖精。"巴頓不信邪,剛咬了口,臉瞬間漲成豬肝色,喉嚨里像卡了團火,灌了半壺水才緩過來,咳得胸口發(fā)疼:"好家伙,這味兒比黑風口的瘴氣還沖!凱恩兄弟,你平時就吃這個?"皮特笑得瞇起眼,沒接話——他哪會真吃這個,不過是演給這群人看的戲碼。
說笑間,皮特狀似無意地晃了晃油布包,布包上的繩結晃得人心慌,語氣漫不經心:"你們這趟是專程來打野味?我瞅著蒂娜小姐的法杖,頂端的寶石流光溢彩,不像尋常獵戶用的。"他指尖在膝頭敲著節(jié)奏,快慢不一,余光卻像探照燈似的掃過眾人——巴頓下意識握緊了劍柄,指節(jié)泛白;艾爾的弓弦微微顫動,手指在箭袋上摩挲;唯有蒂娜依舊平靜,只是撥弄篝火的手指頓了頓,木柴燒裂的聲響都變得清晰。
那位氣質出眾的女孩抬眼時,眸光清亮如寒潭,卻猛地泛起漣漪,像被石子砸中。她銀牙輕咬下唇,原本舒展的眉頭擰成個結,語氣帶著幾分急切與凝重,聲音都比平時高了些:"我們來找海拉爾龍蜥,它的晶核關系到成千上萬人的性命,絕不能有差池。"話音未落,她突然攥緊法杖,指節(jié)發(fā)白,寶石頂端的光芒突突跳動,像受驚的螢火;身旁的萊姆輕輕按住她的手背,掌心的溫度傳遞過去,低聲道:"別急,蒂娜,小心說漏了。"她這才深吸口氣,胸口起伏著,指尖的顫抖慢慢平復,只是眼神里的焦灼藏不住。
皮特心中咯噔一下,嘴里的肉差點沒咽下去,喉嚨里像堵了團棉花。海拉爾龍蜥?不就是三個月前,被他兩千只薩克蝎子耗死的那只蠢貨?他想起那場仗打得有多憋屈——龍蜥的酸液能腐蝕蝎殼,濺到身上就是個窟窿,他只能讓兵蝎分成三十隊,輪流向百米外的巖石巨樹射擊,用毒尾射線在樹干上熔出洞口,再引誘龍蜥撞上去,撞得頭破血流。整整六天六夜,蝎子們輪流睡覺,他則靠嚼毒草提神,眼皮重得像掛了鉛,最后是強森用螯肢硬生生撬開龍蜥喉嚨,才掏出這枚乒乓球大小、泛著黃光的晶核。那一戰(zhàn)的艱難,恰似“黃沙百戰(zhàn)穿金甲,不破樓蘭終不還”,只是他們的“樓蘭”,是無意間撞上的獵物。
"劇毒的蜥蜴,"皮特故意瞪大眼,瞳孔里映著篝火的光,嘴角沾著的肉渣顫了顫,好像真被嚇住,"那晶核難道也是劇毒?碰一下就得死?"他撓了撓頭,指縫里還沾著蝎殼粉,活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山民,滿臉懵懂。
蒂娜趕忙解釋,語速都快了些:"恰恰相反,它的晶核能解深淵毒素。三個月前,帝國邊境的黑死病就是這毒素引起的,死了好多人。。。"她話沒說完,艾爾突然哼了聲,語氣里滿是不屑,箭尖還對著河面:"跟個野人說這些干嘛?他懂什么是深淵?"皮特心里冷笑,面上卻更茫然了,眼睛瞪得更大:"深淵?那是比巖石巨熊還厲害的東西?能一巴掌拍碎樹?"
正說著,皮特慢悠悠摸出個鹿皮口袋,袋口的繩結是他獨創(chuàng)的"蝎尾扣"——越掙扎收得越緊,當年在九龍?zhí)?,這結捆過不少叛徒。解開時,里面?zhèn)鞒銮宕嗟亩.斅?,像是碎冰撞在玉盤上,悅耳又勾人。眾人的目光瞬間被吸過去,巴頓的喉結滾了滾,咽了口唾沫;萊姆的眼鏡差點滑到鼻尖,慌忙用手扶住。皮特掏出那枚黃色晶核,在夕陽下轉動時,表面的紋路如活物般游動,泛著溫潤的光,正是海拉爾龍蜥特有的毒素結晶,在霞光中格外耀眼。
"應該是這個,"他掂量著晶核,故意讓它在掌心轉了三圈,晶核碰撞掌心發(fā)出輕響,"那大家伙死后,就剩下這個硬疙瘩,我覺得好玩就撿了。"
營地里霎時死寂,只有河水拍岸的聲音,嘩啦啦的,像在敲鼓。蒂娜猛地站起身,椅子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,銀發(fā)如瀑布般垂落,她盯著晶核的眼神,像是迷路的人見到了燈塔,亮得驚人。巴頓手里的水壺"哐當"落地,水灑了一地,浸濕了篝火旁的枯草;艾爾的弓弦嘣地斷了根絲,斷弦彈在手指上,他卻渾然不覺,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晶核。好半天,蒂娜才找回自己的聲音,指尖微微顫抖,連呼吸都帶著顫音:"這。。。簡直難以置信!我們找了半個月,沒想到在您這!"往日清冷的眸子里此刻盛滿了狂喜,連臉頰都泛起紅暈。
"這晶核怎么來的?"艾爾突然追問,箭尖不知何時對準了皮特,弓弦拉得滿滿的,語氣里滿是懷疑。蒂娜厲聲喝道:"艾爾!放下弓箭!凱恩先生是我們的恩人!"可那弓箭手依舊沒收回弓箭,眼神里滿是警惕,像只炸毛的貓。
皮特心里明鏡似的,臉上卻露出怯意,往后縮了縮,手比劃著比人還高的形狀,聲音都帶著顫:"我在黑風口那邊游蕩,看見這大家伙。。。它在和一只。。。一只長翅膀的怪物打架,那怪物嘴里能噴火,烤得周圍的樹都焦了。"他故意頓了頓,看著眾人的好奇心被勾到嗓子眼,連呼吸都放輕了,才接道,"我躲在石頭后面不敢動,大氣都不敢喘。過了三天回去看,龍蜥就只剩骨頭了,這東西卡在它牙縫里,我費了好大勁才摳出來。"他邊說邊往后縮,肩膀微微聳起,好像真想起了當時的恐怖,眼神里滿是后怕。
蒂娜接過晶核時,指尖觸到皮特掌心的老繭——那是常年握匕首、練投擲磨出的硬皮,絕非山野村民該有的。她不動聲色地用符文封印口袋,金色光芒閃過,晶核的波動瞬間消失,像被按下了暫停鍵。"真是太感謝您了,凱恩先生!"她遞來枚徽章,齒輪紋路里嵌著細小的寶石,在夕陽下閃著光,"憑這個去艾薩克帝國的任何城市,報我的名字蒂娜·晨星,食宿全免。"
皮特接過徽章,入手冰涼,金屬的涼意滲進皮膚,突然想起艾爾剛才怨毒的眼神——那小子看晶核的模樣,像餓狼盯著肥肉,恨不得立刻撲上來搶。費爾南多湊過來時,鎧甲的鐵銹蹭到他胳膊,留下道灰痕,聲音壓得極低,像蚊子哼哼:"西木鎮(zhèn)的鐵匠鋪,明早我等您。"還往他手里塞了塊碎布,粗糙的麻布上用炭筆寫著個"詐"字,字跡潦草,卻力透紙背。
不等皮特細問,蒂娜的法杖已插入地面,白光沖天而起,像根光柱捅破了晚霞。他望著五人消失的地方,河風吹散了殘留的光暈,碎布上的"詐"字被吹得獵獵作響,邊角都卷了起來。艾爾臨走前那眼,淬著毒,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;萊姆欲言又止的嘴唇,動了好幾次都沒出聲;還有巴頓轉身時無奈的搖頭,肩膀垮得厲害。。。這哪是謝恩,分明是場沒說破的鴻門宴,就等著他往里跳。
皮特摩挲著徽章,突然笑出聲,笑聲在河邊回蕩,驚飛了幾只水鳥。強森用尾尖戳了戳他的后背,力道不輕不重,像是在問怎么回事,蝎眼泛著幽藍的光。"這江湖,"他把徽章拋向空中,又穩(wěn)穩(wěn)接住,金屬碰撞掌心的聲音清脆,"怕是要熱鬧起來了。古人說‘山雨欲來風滿樓’,今兒個算是見識到了。"
這正是:
荒野相逢各揣謀,蝎燈搖曳照營丘。
晶核一出驚四座,迷霧重重待解愁。
莫道善舉無深意,且看江湖浪里舟。
西木鎮(zhèn)前風雨起,英雄踏險寫風流。
皮特躺在蝎群搭成的帳篷里,蝎殼相觸的沙沙聲混著蟲鳴,溫柔得像搖籃曲。他展開費爾南多給的碎布,又摸出蒂娜的徽章——兩者的金屬氣味竟有幾分相似,都帶著淡淡的鐵銹味。"明槍易躲,暗箭難防啊。"他嘀咕著,把碎布塞進晶核口袋,指尖碰到晶核的溫熱,心里有了計較。強森突然豎起毒尾,紅外感應掃過河岸,蝎鉗微微張開,那里有幾個黑影正貓著腰悄悄靠近,腳步聲壓得極低,卻逃不過蝎群的感知。
皮特嘴角勾起冷笑,眼神瞬間變得銳利,吹了聲口哨,音調短促而尖銳。暗處的蝎群毒尾亮起,如同一圈幽藍的星辰,把營地圍得嚴嚴實實,毒尾尖的寒光在夜色中閃閃爍爍。
正所謂:
晶核現世起波瀾,人心難測意闌珊。
前路未知風雨至,且看明日怎周旋。
“醉里挑燈看劍,夢回吹角連營”,今夜的平靜,不過是暴風雨前的鋪墊。
欲知皮特如何應對暗處的敵人,西木鎮(zhèn)又藏著什么陰謀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