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回說到皮特飲下那杯“蝎尾釀”,只覺一股烈毒混著酒勁直沖頭頂,眼前天旋地轉(zhuǎn),險(xiǎn)些栽倒在地。幸得體內(nèi)薩克蝎子的力量驟然覺醒,淡紫色的毒紋在脖頸間一閃而逝,“毒素吸收”天賦瞬間激發(fā),才將那蝕骨的毒性化于無形。一旁的矮人羅伊瓊斯見狀,不由分說拽著他的手腕就往外走,惹得身后酒館里醉漢們哄笑的像炸開了的馬蜂窩,嘻嘻哈哈的葷話、起哄聲響了半條街,連巷口拴著的老黃牛都被驚得“哞”了一聲。
皮特被拽得踉踉蹌蹌,腳尖時(shí)不時(shí)踢到路邊的石子,他瞅著前頭矮人敦實(shí)的背影——紅黑臉龐配著八條油亮的胡子辮,辮梢還綴著小銅鈴,走起來叮當(dāng)作響,整個(gè)人就像塊燒紅了的鐵疙瘩,硬邦邦卻透著股熱乎氣。他心里嘀咕:“這矮人倒比地球上,老家斗地主輸了牌就掀桌子的發(fā)小靠譜多了!不過也難說,畢竟‘人心隔肚皮’,我喝了他的酒還沒給錢,他若耍賴要我抵債,我也不算虧——好歹嘗了口能毒死人的烈酒。”正想著,鼻尖忽然撞上一股鐵銹混著焦炭的熱氣,嗆得他下意識屏住呼吸,抬頭一看,鐵匠鋪?zhàn)拥搅恕?/p>
鐵匠鋪?zhàn)拥拈T是塊半寸厚的鐵板,邊緣磨得發(fā)亮,上面釘著七八個(gè)歪歪扭扭的銅環(huán),風(fēng)一吹,梁上掛著的鐵鉗、鑿子、斷劍、舊馬蹄鐵互相碰撞,“叮叮當(dāng)當(dāng)”響成一片,倒比正經(jīng)打鐵聲還熱鬧幾分。羅伊瓊斯抬腳“哐當(dāng)”踹開門,一股熱浪裹著星點(diǎn)火星撲面而來,燙得皮特往后縮了縮脖子;墻角的鐵砧還泛著暗紅余溫,上頭沾著的鐵屑沒來得及清理,像是剛歇火的火山口,透著股生人勿近的兇氣。
“五年前!那個(gè)飯館里滑頭的人類老狐貍,”矮人扯下腰間的銅壺猛灌一大口,琥珀色的酒液順著編成辮的紅胡子往下滴,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印子,他銅鈴似的眼睛瞪得溜圓,胡子都?xì)獾寐N了起來,“非說我們矮人酒量是吹出來的,賭我喝不了他那‘金樽清酒斗十千’的烈酒!我當(dāng)時(shí)就把‘風(fēng)暴之錘’押上了——那可是我祖上傳下來的寶貝,當(dāng)年?duì)敔敵炙鼞?zhàn)巨魔、劈妖獸,端的是‘力拔山兮氣蓋世’的威風(fēng)!我就賭,我要是醉倒了,這世上便沒人能比我先醒酒!”
他突然把酒壺“當(dāng)啷”砸在鐵砧上,震得火星子濺到皮特鞋尖,燙得皮特悄悄挪了挪腳。矮人紅胡子翹得更高,嗓門也拔高了八度:“誰知那老狐貍暗耍手段,酒里竟摻了龍舌蘭根和迷幻菇!害的我昏睡三天三夜,夢里只覺‘醉里挑燈看劍’,滿腦子都是打鐵的火候,醒來時(shí)那廝早卷著我的錘子沒影了!我還以為這酒勁烈如‘怒濤卷霜雪’,世間再無人能扛呢,沒成想栽在陰招上!”
皮特摸著下巴,假裝捋著不存在的長須,慢悠悠道:“我不過是天生會解酒罷了,不值一提?!毙睦飬s暗自慶幸:“幸虧我的契約生物蝎子們給力,關(guān)鍵時(shí)候升級出‘毒素吸收’,才解了那杯酒里的陰毒,不然此刻怕是還在夢里‘起舞弄清影’,醒了都得找不著北。”
羅伊瓊斯突然仰天大笑,震得屋頂?shù)牟菪俭碌簦钕裣铝藞黾?xì)碎的雪,連梁上的鐵件都跟著晃悠。他拍著皮特的肩膀,力道大得皮特差點(diǎn)趔趄:“好個(gè)‘不值一提’!我們矮人向來‘一言既出,駟馬難追’!說吧,想要什么?屠龍劍還是弒神斧?我羅伊瓊斯的手藝,在這黑森林一帶,敢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!便是打造出‘十年磨一劍,霜刃未曾試’的利器,那也只是彈指間的事!”
皮特眼睛猛地一亮,像突然點(diǎn)亮的火把,他抓起墻角一截?zé)诘哪咎?,在熏得漆黑的墻面上飛快畫了起來:“我要這樣的——這兒折一下,這兒加根橫梁,展開能擋箭,收攏能揣進(jìn)兜里!”他邊說邊畫邊比劃,炭灰簌簌落在衣襟上也不在意,“遇著野怪能掄著砸,打不過能抱著跑,關(guān)鍵時(shí)刻還能當(dāng)撬棍撬個(gè)箱子、撬個(gè)門!”
羅伊瓊斯湊過來看,眉頭皺得像擰成麻花的鐵絲,手指戳著墻上的畫:“這是個(gè)啥?既不像盾也不像棍,倒像只折起來的甲蟲!我打了三十年鐵,從沒見過這玩意兒!”他抓著胡子辮琢磨半晌,突然一拍大腿,鐵砧都跟著震了震:“成!你小子有點(diǎn)意思,這活兒我接了!不過得等幾天,我得琢磨琢磨火候。先給你這個(gè)!”說著從墻角拖出根黑鐵棍子,沉甸甸的,一頭鑲著磨得锃亮的尖鐵塊,棍身還帶著鍛打的紋路,“這叫‘破甲棍’,前兩天給獵戶打的,剛淬完火,先拿著防身,總比赤手空拳強(qiáng),免得成了林子里野狼的點(diǎn)心?!?/p>
皮特接過來掂量掂量,少說也有三十斤,胳膊瞬間沉了沉,忍不住咋舌:“您這哪是防身棍,分明是給我根打樁機(jī)!”
矮人咧嘴一笑,露出兩排泛黃的牙,拍了拍他的胳膊:“力氣是練出來的!‘寶劍鋒從磨礪出’,想在黑森林活命,就得下點(diǎn)功夫!”
深夜回到酒館,醉漢們還在吆五喝六,見皮特扛著根黑鐵棍進(jìn)來,頓時(shí)哄笑起來:“羅伊瓊斯的寶貝疙瘩多著呢,你咋就挑了根燒火棍?”“怕不是被矮人忽悠了!”皮特充耳不聞,找了個(gè)角落的床鋪,把破甲棍枕在頭下——他清楚,這世道“害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無”,黑森林里魚龍混雜,多份戒備總沒錯(cuò)。
三更天,更夫的梆子聲剛敲過第二響,窗外的月光正斜斜淌在床腳,像鋪了層碎銀,忽然被一團(tuán)綠光“嗤啦”劈開,那光薄得像快刀割破的銀綢,轉(zhuǎn)瞬即逝。皮特猛地睜眼,瞳孔瞬間收縮——就見一個(gè)嬌小身影借著那道綠光翻窗而入,灰布裙的下擺掃過窗臺積灰,揚(yáng)起的細(xì)塵在月光里打旋,像撒了把碎鹽。她頭發(fā)亂糟糟的纏成枯草似的一團(tuán),沾著草屑和泥土,唯有雙眼睛黑亮如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,直勾勾盯著他床頭上的包裹,那眼神,像餓極了的小獸盯著獵物。
那身影踮腳時(shí)輕得像片被風(fēng)卷進(jìn)來的落葉,指尖剛觸到包裹系帶,又飛快摸出塊油紙包著的熏肉,塞進(jìn)嘴里狼吞虎咽地嚼,嚼得太急,喉間卡得一哽,小臉霎時(shí)憋得通紅,卻仍死死盯著包裹,仿佛下一秒就有人來搶。四目相對的瞬間,女孩像受驚的小鹿,手里的熏肉“啪嗒”掉在地上,喉嚨里發(fā)出哽咽的氣音:“對、對不起,叔叔……我實(shí)在太餓了?!彼齑礁闪哑鹌?,聲音沙啞得像磨過砂紙,眼淚在眼眶里打轉(zhuǎn),“我三天沒吃東西了,我爹娘……”
那雙濕漉漉的眼睛望著他,讓皮特突然想起老家的暴雨夜——當(dāng)時(shí)也是這樣的月光,那個(gè)被他從湍急冰水里救起的小女孩,渾身濕透,也是這樣望著自己,小聲說:“你是好人?!?/p>
皮特心里一軟,像被溫水浸過,他坐起身擺擺手,聲音放輕:“叫哥哥就成,我沒那么老?!彼麚炱鸬厣系难?,吹了吹表面的灰遞過去,“不嫌棄就接著吃,包裹里還有大半塊呢。外面黑森林的夜里可不太平,‘豺狼虎豹’都出來遛彎,今晚就在這兒歇著吧?!闭f著扯過條粗布毯子,鋪在床的內(nèi)側(cè),拍了拍床板,“你睡這兒,我守著?!?/p>
他自己抱了張獸皮,蜷縮在床腳的地板上。鼻腔里似乎還縈繞著鐵匠鋪的焦炭味,耳邊仿佛又響起羅伊瓊斯那句“愿賭服輸”的豪爽嗓門,嘴角不自覺地往上揚(yáng)。這一夜睡得格外踏實(shí),夢里都是鐵砧碰撞的叮當(dāng)聲,混著月光灑在鐵砧上的細(xì)碎銀光,晃得人心里暖洋洋的。
次日晨光刺破窗紙時(shí),皮特一睜眼,床上已空無一人。包裹的系帶松松垮垮系著,里面的熏肉少了兩大塊,裝寶石的小布袋敞著口——里頭最大的那顆鴿血紅還在,中等的藍(lán)寶石也在,唯獨(dú)最小的那塊紫水晶不見了,布袋角落留著半片干枯的花瓣,像是特意留下的記號。
他望著空蕩蕩的窗臺,突然笑出聲來,指尖捏起那片花瓣。這小丫頭,倒真是“盜亦有道”,專挑最小的拿,還不忘留個(gè)念想。只是不知這黑森林深處危機(jī)四伏,她一個(gè)小姑娘家,如何獨(dú)自生存?
恰在此時(shí),窗外傳來羅伊瓊斯的大嗓門,震得窗紙都跟著顫:“皮特小子!你的‘甲蟲’我畫出圖紙了,快來看!保準(zhǔn)合你心意!”
皮特揣好包裹,抓起床頭的破甲棍往外走。晨光里,鐵匠鋪的鐵皮門反射著金燦燦的光,羅伊瓊斯正舉著張羊皮紙朝他揮手,鐵砧上的火星還沒完全熄滅,零星閃著光。仿佛有什么新的故事,正隨著鐵砧的余溫,在這熹微晨光里,慢慢展開畫卷。
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