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外雨聲淅瀝,因著藥效強(qiáng)勁,他腦海中也不可控地想起許多紛繁雜亂之事。
但饒是如此,今日嬤嬤的話還仍如魔咒一般死死纏著他。
“不過是夫妻之間對飲,您與殿下成婚五年,如此不是常事么。太后娘娘近日夢魘長公主不安,唯盼郡主早日有孕,或能收斂心性,亦是為謝家留后,難不成這種小事,你也不愿為太后做?”
這般恩威并施的話,一整日壓得謝云歸喘不過氣來。也許太后不知兩人無孕是因為從未行房,若是讓她知道,日后這般逼迫的事情還會更多。
這藥酒,是醫(yī)師開的。除了助孕,還有“助興”的功效。
謝云歸踉蹌著走到書案后坐下,拿起一本兵書,強(qiáng)迫自己去看那些熟悉的字句,試圖將那股陌生的、令人恐慌的欲望壓下去。
渾身如同被火燒了一般,一種難以名狀的痛苦像藤蔓一樣從外到內(nèi)纏住了他。他眼睛死死盯著架子前的圣賢書,扶著桌角的手因為用力不斷發(fā)抖。
讓他跟蕭明玉——
謝云歸不敢想下去,腦海中不斷浮起那些割裂的畫面。
“謝云歸,你不過就是我蕭家的一條狗,若非我母后強(qiáng)逼,本宮金尊玉貴自當(dāng)面首三千,憑何要委身于你?本宮這一輩子,都?xì)г谀銈冎x家了!”
耳光,鞭子,刑具,針尖。
他脊背因為用力而導(dǎo)致發(fā)抖,那些還未愈合的傷口紛紛又崩開,他哆嗦著,仿佛幻痛到了那日,背上扎針的時候。
痛極直到迷離時,他眼前又驀然浮起一張孩子氣的娃娃臉,泛著微微的晨曦,對他露出再純真善良不過的笑容。
“對不起啊,以前的事是我不對,我再也不打你了。”
“這是我調(diào)的藥膏,你記得用,效果很好的。用完了記得再找我拿?!?/p>
“對不起,謝云歸?!?/p>
剛才崩開的傷口染紅了雪白的中衣,貼合之間,反復(fù)有一只柔軟的手在無比輕柔地上藥,溫柔,陣痛,也似幻夢。
謝云歸仿佛觸電一般,想到這里時,覺得渾身到下比剛才還要疼上許多。他猛烈地?fù)u了搖頭,迷茫地看著跳動的燭火,心臟跳動的聲音震過外面的雨聲。
其實(shí)喝酒之時,他心里一點(diǎn)底都沒有。
十三四歲世家大族的公子該教房中之事時,太夫人病倒了兩年,父親常年在外征戰(zhàn),春柳的兒子正咿呀學(xué)步,沒有人顧得他。
他從未經(jīng)人事,甚至沒有學(xué)過。如此猛藥也只是聽說,故而他想象不出會讓人迷亂至何等地步。
但他還是沒有告訴蕭明玉。他說不出是因為怕她發(fā)飆,還是怕她同意。
房中僅存的幾枚燭火越跳越亮,陰云后的月亮剛剛掛上樹梢,夜還很長。
玉珩院主屋內(nèi)。
蕭明玉聽著雨聲正酣睡。白日的煩心事隨著藥效漸漸遠(yuǎn)去,她睡得異常深沉,連夢都沒有一個。
清晨,蕭明玉醒來,只覺得神清氣爽,昨日的疲憊一掃而空。她剛用過早膳,正起身準(zhǔn)備去拿賬本,云織突然皺著臉匆匆跑來,幾乎著急得要哭出來:
“殿下,不好了!奴婢剛才聽灑掃的人說……說昨夜……昨夜世子爺在院里淋了雨,此刻高燒不退……”
這話驚住了蕭明玉,她頓了頓,猶疑地問道:
“他昨夜若是歇在書房,暖爐和炭都是有的,避風(fēng)也好,為何會出去淋雨?”
問到這里,云織又小步靠近了蕭明玉,帶著哭腔:
“奴婢也不知道,昨夜世子爺囑咐我們要鎖好門窗,他自己宿在了書房,若是事情繁雜也可理解,可……可昨夜聽守夜的小丫鬟說,蕓娘后半夜去了書房……直到今晨才出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