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上的事向來崔永安都是主動提醒的,這還是第一次瞧見他雷霆震怒,崔永安嚇得瑟瑟發(fā)抖,把散落一地的糕點手忙腳亂撿了撿,連滾帶爬出了昭明殿。
謝家,書房。
蕭明玉回到謝家時已是午后。想來謝云歸吃了退燒藥又有人時刻貼身伺候著,此刻應(yīng)該沒什么大礙了。
靠近床前時,蕭明玉看見床上之人仍舊昏迷,心中出現(xiàn)了一絲疑惑,轉(zhuǎn)而把手覆上了他的脈搏。
指尖下的脈搏雖仍顯虛浮急促,但較之昨夜那駭人的弦數(shù)紊亂,已趨于平穩(wěn),只是陰虛火旺之象依舊明顯。
蕭明玉心中稍定,看來她新開的方子起了效,那虎狼之藥的藥性總算被壓下去七八分。
她轉(zhuǎn)而瞧了身后,書房里昨夜的一片狼藉已被收拾得干干凈凈,破碎的茶盞不見了,濕漉漉的地面也恢復(fù)了干燥,連那本被揉皺的兵書都被人細心撫平,整齊地放在書案一角。
一切都井然有序,仿佛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掙扎從未發(fā)生。
目光重新移到謝云歸的臉上,蕭明玉看見他蒼白中泛著不正常紅暈的臉頰,緊閉的雙眸下濃密的睫毛因不適而微微顫動。
只有空氣中若有若無地殘留著一絲清苦藥氣,以及……謝云歸身上那竭力掩飾卻依舊無法完全藏住的虛弱與窘迫。
他醒了。
蕭明玉能感覺到,在她手指搭上他腕間的那一刻,他身體的僵硬。
但他沒有睜眼,只是將臉微微偏向床內(nèi)側(cè),仿佛這樣就能避開她的目光,維持住最后一點搖搖欲墜的體面。
蕭明玉在心里嘆了口氣。他總是這樣,寧愿自己承受一切,也不愿面對她示弱半分。
收回手,她端起旁邊小幾上溫著的藥碗,用勺子輕輕攪動。藥汁濃黑,散發(fā)著濃郁的藥香。她舀起一勺,吹了吹,遞到他唇邊。
“吃藥了?!?/p>
她的聲音平靜,不帶任何情緒,就像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,就像昨夜那么多尷尬的事情并沒有發(fā)生。
謝云歸的身體僵得更厲害了,喉結(jié)上下滾動了一下,依舊沒有睜眼,也沒有張嘴,只是適才被把脈的手,食指微不可查地蜷縮了一下。
蕭明玉知道經(jīng)歷了這樣的事,任誰也不好受。她就這樣舉著勺子,耐心地等著。
見他久久沒有反應(yīng),她也不催促,只是淡淡地開口:
“謝云歸,我知道你醒著。把藥喝了,身子才能好。還是說,你想讓我用其他方式喂你?”
這話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威脅,果然,謝云歸的眼睫劇烈地顫抖了幾下,終是緩緩睜開了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