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蕭明玉終究是拗不過謝云歸的執(zhí)著,加上他帶著欽差職責的理由,只好讓他一大早便跟著去了疫區(qū)。
“你今日可得保持距離,雖說我給你吃了預防的湯藥,但你吃的畢竟比我少,一定要小心。”
她今日換了件洗得發(fā)白的粗布衣裙,長發(fā)用油布嚴實包起,臉上蒙著特制的藥巾,帶著謝云歸踏上了疫區(qū)最嚴重的地方。
破曉時分,這塊土地放眼望去,泥濘的空地上密密麻麻擠著數(shù)百頂破爛的窩棚,像一片潰爛的瘡疤蔓延到天際線,觸目驚心。
污濁的空氣里混雜著血腥、膿液和草藥的味道,偶爾傳來幾聲病患瀕死的呻吟,又被呼嘯的晨風吞沒。
二人站在高處的土坡上,第一次徹底看清這片人間煉獄的全貌,心里像是空了一塊,呼呼灌著穿堂風。
地上成排的草席上躺著形形色色的病人,有的在劇烈咳嗽,有的在嘔吐不止,還有的已經(jīng)一動不動。幾個裹著粗布的身影正在尸體間穿梭,將那些再無聲息的人拖到遠處的焚化堆。
“那是陳太醫(yī)帶著人在做晨間排查,若是你有什么想問的,或者什么安排,盡管告訴我?!?/p>
二人在這條疫區(qū)街上走著,這樣的場景她雖一樣的心疼,但實在司空見慣,故而聲音平靜得像在描述一件尋常事。
“每日寅時開始,要將新發(fā)病的和昨夜死亡的分開記錄,這些安排都是咱倆從前在京城便商量過的,大致很好用,只是有些細節(jié)有問題,便跟著實踐修改了?!?/p>
謝云歸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,二人下到藥棚里,那群醫(yī)官先是給謝云歸行了禮,便立即把蕭明玉圍住。
“殿下,您昨日說的更好的方法是什么啊?您先前的隔離方法雖好,卻也只減輕了三成病患,照這樣下去,怕是不成了?!?/p>
蕭明玉在眾人面前取出一卷粗麻布,利落地鋪在地上,上面用朱砂畫著清晰的區(qū)域圖。
“從今日起,按癥狀輕重分四區(qū)?!?/p>
她指尖劃過圖紙,認真道:
“輕癥區(qū)設(shè)在東面通風處,重癥區(qū)往北遠離水源,疑似病例單獨隔離在西面草棚,死者一律送往南面焚化?!?/p>
一位老醫(yī)官質(zhì)疑道:
“殿下,如此大動干戈,那些百姓若是不滿,恐怕會引起騷亂……”
“就是要讓他們騷亂?!笔捗饔裉а?,目光銳利,“騷亂過后,才能有真正變動的秩序,只有讓健康的百姓看見我們在嚴格防控,他們才會配合。否則若是一直任由他們?nèi)绱耍俜揽匾矡o濟于事,凌風,你過來?!?/p>
凌風立即上前。蕭明玉遞過一捆染成不同顏色的布條:
“帶人用石灰畫線,每個區(qū)域用不同顏色的布條標識。敢有擅闖隔離區(qū)者,按軍法處置?!?/p>
凌風領(lǐng)命后便立馬離開,而謝云歸注意到她分發(fā)布條時手腕上新增的抓痕還在滲血,便向前兩步接過了她手中的活。
——
巳時初,蕭明玉帶著謝云歸來到唯一的水源旁,這里擠滿了取水的百姓,渾濁的河水直接被打進破舊的木桶。
“這些是取水地了,前些日子便是在研究取水的方法,準備東西,今日終于成了。”
語罷,蕭明玉上前一步,阻止了前面的百姓。
“這樣取水,疫情永遠控制不住。”她挽起袖子,指揮侍衛(wèi)搬來幾個大木桶,“看我示范?!?/p>
她在桶底鋪上一層鵝卵石,中間是細沙和棕皮,最上面壓著砸碎的木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