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沉默良久,眼中精光閃爍,最終揮退了左右,只對親衛(wèi)隊長低聲吩咐了幾句。
子時,月華如水,清冷地灑滿飽經(jīng)創(chuàng)傷的曠野。
在兩軍陣營正中央,一片相對平整的空地上,不知何時已擺好了一張簡陋的木案,兩壇未開封的酒置于其上。
荀衍如約而至,他依舊騎著金鱗焱蹄獸,但未著甲胄,只一身素白文士袍,顯得風(fēng)姿卓絕。
他并未帶任何護衛(wèi),甚至連典韋、許褚都勒令留在百丈之外。
幾乎在他抵達(dá)的同時,另一側(cè),曹操也單人獨騎而來。
他同樣未披甲,身著黑色常服,腰佩倚天劍,坐騎是一匹神駿的黑鬃馬。
兩人默契地?fù)]手,讓坐騎也停留在遠(yuǎn)處。
月光下,兩位攪動天下風(fēng)云的雄主,再一次如此近距離地面對面。
沒有預(yù)想中的劍拔弩張,氣氛反而有一種詭異的平靜。
荀衍率先拿起一壇酒,拍開泥封,醇厚的酒香頓時彌漫開來。
他倒了滿滿兩碗,將其中一碗推向曹操。
曹操看了看酒,又看了看荀衍,忽然仰頭大笑,笑聲在寂靜的夜空下傳得很遠(yuǎn):
“哈哈哈!好!文淵果然非常人!孟德便陪你飲這一碗!”
他端起酒碗,與荀衍遙遙一碰,隨即一飲而盡。
辛辣的酒液入喉,仿佛也沖淡了些許戰(zhàn)場上的戾氣。
“記得當(dāng)年虎牢關(guān)前,十八路諸侯會盟,孟德兄激昂陳詞,誓要誅除國賊,匡扶漢室?!?/p>
荀衍放下酒碗,目光悠遠(yuǎn),仿佛穿越了時空,
“那時,孟德是何等意氣風(fēng)發(fā),心懷天下?!?/p>
曹操聞言,眼神也恍惚了一瞬,隨即變得復(fù)雜,他自嘲地笑了笑:
“呵……年少輕狂,不識天數(shù)。這亂世,豈是一腔熱血所能平定?董卓伏誅,然天下分崩,諸侯并起,誰又還記得當(dāng)初的誓言?”
他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,仰頭灌下,
“文淵,你我也算故人。今日陣前,不必虛言。你邀我前來,不會只是為了追憶往昔吧?”
荀衍神色轉(zhuǎn)為肅然,目光如炬,直視曹操:
“自然不是。我只想問孟德兄一句,徐州數(shù)十萬無辜百姓何罪?你縱兵屠城,泗水為之?dāng)嗔?,此舉與昔日董卓何異?難道僅僅是為了泄殺父之憤?還是說……這其中,另有更深沉的謀劃?”
他的聲音不高,卻帶著一股直指人心的力量,在月光下回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