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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 煉鋼爐旁的意外（第2頁）

她小心翼翼地抖出藥粉，均勻地灑在清創(chuàng)后的創(chuàng)面上，每一克都顯得無比珍貴。然后是同樣稀缺的燒傷藥膏，用紗布仔細地覆蓋、包扎。她的動作又快又穩(wěn)，每一個步驟都力求精準，減少傷者的痛苦，也減少藥品和敷料的浪費。她知道，后續(xù)的治療還需要大量的藥物，而資源卻如此匱乏，這讓她心頭像壓著一塊巨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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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整個清創(chuàng)和包扎過程中，張大錘的表現(xiàn)讓所有醫(yī)護人員動容。他疼得幾乎虛脫，汗水浸透了身下的床單，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，卻始終沒有再大聲呻吟，更別說哭喊。他只是死死盯著天花板，仿佛那上面有他熟悉的煉鋼爐的火焰，能給他汲取力量。

當(dāng)周文瑾終于完成包扎，直起酸痛的腰背時，張大錘虛弱地喘著氣，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，問出了一個讓所有人瞬間淚目的問題：

“周…周大夫…我…我啥時候…能回…回爐子上去？”

周文瑾的動作頓住了。她看著張大錘那張因痛苦而扭曲、卻依然閃爍著急切和牽掛的臉龐，看著他眼中那簇仿佛從未熄滅的爐火，一股巨大的熱流猛地沖撞著她的心房。這是一種怎樣的精神？在自己遭受如此重創(chuàng)、生死未卜的時刻，他心心念念的，竟然是回到那炙熱、危險卻又無比熱愛的工作崗位上去！

這就是新中國的工人階級！這就是用血肉之軀支撐起共和國工業(yè)脊梁的英雄！

周文瑾強忍住眼眶的酸澀，俯下身，用盡可能平靜而肯定的語氣說：“張師傅，你現(xiàn)在最重要的任務(wù)就是安心養(yǎng)傷。只有養(yǎng)好了傷，才能更快地回到崗位上去。爐子離不開你，但更需要一個健健康康的你回去?！?/p>

張大錘似乎聽進去了，又似乎只是耗盡了所有力氣，眼皮沉重地耷拉下去，陷入了半昏迷狀態(tài)。

就在這時，一個焦急的身影沖到了搶救室門口，是聞訊趕來的林瀚章。他顯然是從車間直接跑來的，工作服都沒換，臉上同樣帶著煙熏火燎的痕跡，額頭上全是汗。他聽到消息時，正在和技術(shù)小組討論一個軋輥的參數(shù)，瞬間覺得心跳都漏了一拍——既為了張大錘這位優(yōu)秀的工人兄弟，也為了正在醫(yī)院值班的妻子。

“文瑾！”林瀚章的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息，看到門口一群焦灼的工人，心又沉了下去，“大錘他怎么樣？”

周文瑾剛好摘下沾血的手套走出來，看到丈夫，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寬慰，輕輕點了點頭：“傷得很重，深度燒傷，面積不小。但清創(chuàng)包扎及時，現(xiàn)在暫時穩(wěn)定了，就看后續(xù)抗感染和恢復(fù)。”

林瀚章長長舒了口氣，隔著人群看了一眼病床上昏睡的張大錘那包扎得厚厚的肩膀和胸膛，眼眶有些發(fā)紅?！斑@頭犟牛…總是沖在最前面…”他喃喃道，語氣里充滿了敬佩和心疼。

他的目光轉(zhuǎn)而落在妻子身上。周文瑾的白大褂上濺上了些許血點和藥漬，額前的發(fā)絲被汗水浸濕，貼在皮膚上，臉上帶著明顯的倦容，但那雙眼睛卻依然明亮、專注，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專業(yè)和沉穩(wěn)。在這一片混亂和傷痛之中，她就是定海神針。

林瀚章的心中涌起一股復(fù)雜的情感，既有對工人兄弟受傷的痛心，也有對妻子肩負如此重擔(dān)的心疼，但更多的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自豪。他的妻子，不僅僅是他生活中的伴侶，更是這片建設(shè)熱土上一位勇敢、堅韌、值得信賴的白衣戰(zhàn)士。他們雖然崗位不同，卻同樣在為同一個目標奮斗，同樣在經(jīng)歷著考驗，奉獻著一切。

他走上前，想替她擦擦汗，又覺得不合時宜，最終只是低聲說：“辛苦了…你也注意身體。”

周文瑾微微搖頭，示意自己沒事。她看著門口那些不肯離去、滿眼擔(dān)憂的工友們，又看看病床上的張大錘，再想到之前“老娘婆”風(fēng)波中折射出的普遍衛(wèi)生知識的匱乏，一個念頭在她心中越發(fā)清晰和堅定。

工人們用生命和健康在建設(shè)國家，而保護他們的生命與健康，僅僅靠醫(yī)院事后的搶救是遠遠不夠的。像今天這樣的意外，能否減少？受傷后，工友們最初的自救和搬運是否科學(xué)？車間里最基本的急救知識和衛(wèi)生觀念，是否應(yīng)該像宣傳新法接生一樣，主動送到他們中間去？

藥品的匱乏短期內(nèi)難以解決，但知識的普及，或許能彌補一些硬件的不足，甚至在關(guān)鍵時刻保住性命。

她需要做更多。醫(yī)院需要做更多。

這個念頭，如同一點星火，在她疲憊卻清醒的腦海中悄然點燃。她隱約看到了下一步努力的方向，那或許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，但比起眼前這些觸目驚心的傷痛，一切都是值得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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