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94章 狄仁杰的賀信與警告（第1頁）

“鳳影”的框架如同春日里悄然抽枝的藤蔓，在無人察覺的陰影下開始緩慢而堅定地蔓延。錢萬年展現(xiàn)出了他作為財神爺?shù)睦侠迸c效率，利用林薇提供的官方身份作為掩護，開始有條不紊地將那些散落在外、見不得光的蛇靈遺產(chǎn)，通過錯綜復雜的商業(yè)操作，一點點地洗白、整合。洛陽城內(nèi)，悄然多了幾家看似不起眼、實則資金雄厚的綢緞莊、貨棧和車馬行，它們的東家，自然都指向了那位新近受賞、深居簡出的“林偵緝”。

趙乾則如同一個耐心的織網(wǎng)者，埋首于浩如煙海的信息碎片之中。他甄別、篩選著原蛇靈情報網(wǎng)絡(luò)中尚可利用的節(jié)點，剔除那些已然暴露或忠誠可疑的部分，同時憑借著對人情世故的敏銳洞察和對信息價值的精準判斷，開始嘗試著在碼頭、酒肆、客棧這些三教九流匯聚之地，布下新的、更加隱秘的耳目。一張專注于市井民生、商業(yè)動向和江湖流言的、更加精細和務(wù)實的情報網(wǎng)，正在悄然編織。

柳七娘的工作最為繁瑣也最為關(guān)鍵。她憑借著以往在漕運線上積累的識人經(jīng)驗和手腕，開始秘密接觸那些在蛇靈覆滅后失去依靠、卻又身懷一技之長或者掌握某些特殊資源的人員。她謹慎地評估著每一個潛在目標的品性、能力和訴求，或施以恩惠，或陳明利害，逐步將一些可靠的力量吸納進“玄羽堂”的框架內(nèi)，負責起內(nèi)部聯(lián)絡(luò)通道的建立、新成員的初步訓練以及林薇宅邸和幾處關(guān)鍵產(chǎn)業(yè)的不引人注目的安全防衛(wèi)。

一切都在暗中進行，平靜的水面下暗流涌動。林薇坐鎮(zhèn)中樞，每日里除了必要的應(yīng)酬（主要是以“協(xié)理偵緝使”的身份與洛陽府的一些低級官吏進行程式化的接觸，維持官面形象），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書房里，審閱著錢萬年送來的賬目草案、趙乾整理的情報摘要以及柳七娘提交的人員評估。她需要掌控全局，確保這新生的“鳳影”不會在起步階段就偏離她設(shè)定的軌道。

然而，林薇深知，她這一切動作，或許能瞞過大多數(shù)人，但絕難完全避開那個人的眼睛——狄仁杰。

她與狄仁杰之間，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。他給了她身份和自由，默許了她一定的活動空間，但這絕不意味著他會對她完全放任不管。尤其是在她開始整合蛇靈殘余力量，組建“鳳影”的當口，狄仁杰的態(tài)度，至關(guān)重要。

該來的，終究會來。

這天下午，林薇正在書房中對著趙乾送來的一份關(guān)于河北道糧價異常波動的分析報告沉思，狄春的聲音在門外響起：

“林姑娘，大人派人送來一封信?！?/p>

林薇心中微動，放下報告：“進來?！?/p>

狄春推門而入，手中捧著一個沒有署名的、樣式普通的信封，恭敬地遞到林薇面前：“送信的人說，此信務(wù)必親手交到姑娘手中?！?/p>

“有勞了。”林薇接過信封，觸手微沉，顯然里面不止一頁信紙。

狄春沒有多問，躬身退了出去，并輕輕帶上了房門。

書房內(nèi)只剩下林薇一人。她走到窗邊，借著明亮的天光，拆開了信封。里面果然是狄仁杰的親筆信。

信的開頭，并非官樣文章，而是帶著幾分長輩對晚輩的溫和與關(guān)切，詢問了她的傷勢恢復情況，以及在新宅中是否住得習慣。語氣懇切，仿佛只是尋常的問候。

然而，接下來的內(nèi)容，卻讓林薇的瞳孔微微收縮。

“……聞聽姑娘近日頗多操勞，于商事經(jīng)營亦顯慧心，更兼體恤舊部，廣納賢才，頗有另起爐灶、安頓眾人之意。此乃仁善之舉，亦顯姑娘胸襟魄力，老夫聞之，亦感欣慰?！?/p>

他知道了！而且知道得很清楚！不僅知道她在經(jīng)營商業(yè)，更點明了她“體恤舊部，廣納賢才”！這幾乎就是直指她在整合蛇靈殘余，組建“鳳影”！

林薇的心跳微微加速，但臉上依舊平靜，繼續(xù)往下看。

“然，樹欲靜而風不止。姑娘當知，洛陽乃至天下，耳目眾多，非止老夫一人關(guān)注姑娘動向。姑娘身份特殊，過往復雜，雖立殊功，得陛下默許，然朝堂之上，猜疑非議之聲，從未止歇。武氏諸王，對‘前朝’二字尤為敏感；朝中清流，亦對姑娘出身多有微詞。姑娘如今所為，雖意在新生，然落在有心人眼中，難免解讀為‘死灰復燃’，‘另有所圖’?！?/p>

字字句句，如同重錘，敲打在林薇的心上。狄仁杰這是在明確地警告她！警告她朝廷內(nèi)部，尤其是以梁王武三思為首的武氏勢力，以及那些秉持正統(tǒng)觀念、對武則天統(tǒng)治本就心存不滿卻又對她“前朝遺孤”身份極度忌憚的朝臣，都在盯著她！她任何一點過界的舉動，都可能被無限放大，成為攻擊她和狄仁杰的借口！

“陛下圣心獨運，對姑娘雖存好奇，然天威難測，信任有限。姑娘當下之安穩(wěn)，看似源于功勞，實則系于陛下對局勢之權(quán)衡，及老夫些許薄面。若姑娘行事過于‘顯眼’，或勢力膨脹過速，觸及某些底線，恐引陛下猜忌，屆時，縱是老夫，亦難回護周全。”

這是更直接的警告！武則天對她的態(tài)度是基于權(quán)衡和狄仁杰的擔保，是脆弱而不穩(wěn)定的。一旦她表現(xiàn)出任何可能威脅到統(tǒng)治穩(wěn)定或者脫離控制的跡象，這份“默許”會立刻消失，甚至轉(zhuǎn)化為雷霆打擊！

信的末尾，狄仁杰的語氣再次轉(zhuǎn)為溫和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告誡：

“……故，老夫贈姑娘四字，望姑娘謹記：‘潛龍在淵’?！?/p>

潛龍在淵！

林薇反復咀嚼著這四個字。出自《易經(jīng)·乾卦》，原文是“潛龍勿用”，意指龍潛伏在深淵之中，暫時不宜有所作為。狄仁杰用在此處，寓意深刻。他是在告誡她，現(xiàn)在的她，就像一條潛伏在深淵里的龍，雖然擁有了力量和潛力，但時機未到，環(huán)境不利，必須隱藏鋒芒，積蓄力量，耐心等待，絕不可輕易顯露行跡，更不可妄動！

“……姑娘聰慧，當明老夫之意。望姑娘善自珍重，收斂鋒芒，以商事為表，以安穩(wěn)為上。待風云際會，或有騰躍之時。切記，切記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