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間在崇州善后事宜的繁忙中悄然流逝,轉(zhuǎn)眼已近一月。邊塞的夏日來得遲些,但午后的陽光也已帶上灼人的熱度。林薇表面沉靜,按部就班地協(xié)助狄仁杰處理著軍務(wù)政事,與李元芳的相處也因草原生死與共的經(jīng)歷而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默契與溫情。然而,只有她自己知道,內(nèi)心深處那根探尋真相的弦,始終緊繃著,無時無刻不在等待著“鳳影”傳回的消息。
“溯源”行動如同撒入深水中的網(wǎng),在寂靜中悄然鋪開。三條線索并進,每日都有零星的信息通過絕密渠道匯攏到她手中。這些信息大多瑣碎、模糊,甚至互相矛盾,需要極大的耐心和精力去篩選、甄別。
起初的回報,多是些無關(guān)痛癢的邊角料。有老太醫(yī)回憶當年宮中貴人身體抱恙的模糊印象,卻無法具體到人;有黑市商人聲稱見過類似紋飾的古玉,但來源早已不可考;更有江湖術(shù)士言之鑿鑿,稱飛凰胎記乃“天命之相”,卻拿不出任何可信的典籍或?qū)嵗糇C。這些信息如同投入湖面的小石子,激起些許漣漪便沉入水底,并未帶來實質(zhì)性的進展。
林薇并未氣餒。她深知,二十年前的舊事,涉及宮闈秘辛和失敗者的血腥清算,相關(guān)的記錄和知情者必然被刻意抹殺或噤若寒蟬,調(diào)查注定艱難。她穩(wěn)坐釣魚臺,每日深夜,在絕對的隱秘下,仔細閱讀、分析每一份傳回的情報,試圖從那些看似無用的碎片中,拼湊出可能的圖景。
轉(zhuǎn)機,出現(xiàn)在半個月后,由負責“宮廷檔案與舊人”第一條線的“玄影”親自帶回的一份密報。
那是一個月色朦朧的夜晚,玄影如同夜梟般悄無聲息地出現(xiàn)在林薇的書房內(nèi)。他帶來的并非厚厚的卷宗,而是一張薄薄的、邊緣有些毛糙的粗紙,上面用炭筆勾勒著幾行潦草的字跡,似乎是在極度匆忙和緊張的情況下書寫的。
“主上,”玄影的聲音壓得極低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,“我們的人,費盡周折,接觸到了一位曾在掖庭服役超過三十年的老宦官,姓吳,因年老體衰,于五年前被恩放出宮,現(xiàn)隱居在神都南郊的一處陋巷。此人極為警惕,起初矢口否認知曉任何舊事,直到我們的人出示了……一份仿制的、帶有前朝王府印記的舊物作為信物,并許以重金和保障其家族安全的承諾,他才有所松動?!?/p>
林薇的心提了起來,目光緊緊鎖定在玄影手中的那張粗紙上?!八f了什么?”
“他不敢多說,只反復(fù)強調(diào)自己什么都不知道,生怕惹禍上身。但在我們的人再三保證絕對隱秘,并暗示此事關(guān)乎……天家血脈正統(tǒng)之后,”玄影頓了頓,觀察了一下林薇的神色,才繼續(xù)道,“他顫抖著,趁無人注意時,飛快地在一張廢紙上寫下了幾個詞,便立刻將紙撕碎吞下。這是我們的人憑借記憶,在他離開后立刻默寫下來的?!?/p>
林薇接過那張粗紙,借著桌上昏暗的燈火,看清了上面的字跡:
“感業(yè)寺……永徽六年末……病歿……一女……蹤……莫問……”
字跡歪斜,斷斷續(xù)續(xù),卻像一道驚雷,在她腦海中炸響!
感業(yè)寺!永徽六年末!
這兩個詞組合在一起,指向性實在太明確了!
感業(yè)寺,那是武則天在太宗駕崩后,曾出家為尼的地方!雖然她不久后便被高宗李治接回宮中,但此地因其特殊的歷史,始終籠罩著一層神秘色彩。更重要的是,在王皇后、蕭淑妃被廢之后,她們的親屬、黨羽,乃至一些被認為與她們關(guān)系密切的宮人,是否也曾被發(fā)送至此類寺廟“祈福”或“靜思”?這完全符合歷代宮廷斗爭的慣例——將失敗者及其相關(guān)勢力從權(quán)力中心物理隔離開來。
永徽六年,正是王皇后、蕭淑妃被廢黜的那一年!年末,則是那場震驚朝野的廢后風波塵埃落定,武昭儀(即后來的武則天)即將登上后位的關(guān)鍵時刻。
“病歿……一女……蹤……莫問……”
“病歿”是誰病歿?是王皇后?還是蕭淑妃?史載她們是被杖殺,但“病歿”是否是一種對外的、掩飾性的說法?或者,指的是她們身邊某個至關(guān)重要的人?
“一女”!這兩個字如同磁石,牢牢吸住了林薇的目光。一個女孩?是誰?年齡幾何?與“病歿”者是何關(guān)系?
“蹤……”蹤跡?是消失了?還是被送走了?被誰送走?送到了哪里?
“莫問!”這是老宦官最后的、也是最為驚恐的警告。這兩個字背后,隱藏著何等巨大的恐懼和禁忌?
所有的線索,在這一刻,仿佛被一條無形的線串聯(lián)了起來!
老宮女提到的、與王皇后相同的“飛凰胎記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