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,崇州城東側(cè)一處隱蔽的河谷中,一支約二十人的隊伍悄然集結(jié)。他們不再穿著“鳳影”的制式勁裝,而是換上了各式各樣的皮襖、氈帽,臉上涂抹著防風沙的油脂,皮膚也刻意弄得粗糙黝黑,腰間挎著彎刀,背負著行囊,看上去與草原上常見的、為了生計奔波的小型商隊或是遷徙的部落民別無二致。
馬匹也換成了耐力更佳、更適合長途跋涉的草原馬,馱著的貨物是狄仁杰精心準備的毛皮、鹽塊和一些中原特有的小玩意兒,足以支撐他們的偽裝身份。
林薇站在隊伍前方,最后檢查了一遍行裝。她的容貌也做了修飾,眉眼輪廓顯得更深,顴骨處點了些雀斑,看上去像個飽經(jīng)風霜的塞外女子。新任玄影則扮作她的兄長,負責對外交涉。
狄仁杰親自前來送行,沒有多余的言語,只是將一份最新的密報塞入林薇手中,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臂,沉聲道:“保重?!?/p>
林薇重重點頭,翻身上馬,低喝一聲:“出發(fā)!”
隊伍如同融入夜色的溪流,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河谷,向著西北方向,那片廣袤而危機四伏的草原深處行去。
他們沒有選擇直接北上,而是按照狄仁杰規(guī)劃的路線,先向西進入相對熟悉的河套地區(qū),再折向北,繞開突厥大軍可能活動的核心區(qū)域,從側(cè)后方接近位于漠北的突厥王庭。
初入草原,視野豁然開朗,天高地闊,風吹草低。然而,這壯麗的景色之下,卻隱藏著無數(shù)的殺機。
突厥人并非只在王庭周圍活動。廣袤的草原上,散布著大大小小的部落,更有無數(shù)隸屬于突厥可汗的巡邏隊、游騎,如同蛛網(wǎng)般覆蓋著這片土地。任何一支陌生的隊伍,都可能引起他們的注意和盤查。
離開崇州范圍的第三天,他們便遭遇了第一支突厥巡邏隊。大約三十騎,風馳電掣般從側(cè)翼包抄過來,馬蹄聲如同擂鼓,打破了草原的寧靜。
“穩(wěn)住?!绷洲钡吐曄铝?,隊伍立刻放緩速度,做出普通商旅見到軍隊時應(yīng)有的、略帶驚慌卻又強自鎮(zhèn)定的模樣。
巡邏隊的百夫長策馬來到近前,鷹隼般的目光掃過隊伍每一個人,用生硬的漢語喝問:“你們是什么人?從哪里來?到哪里去?”
玄影(二代)連忙上前,臉上堆起謙卑而惶恐的笑容,用帶著濃重河套口音的突厥語回答道:“尊貴的將軍,我們是來自西邊白亭海的小部落,我叫巴特爾,這是我妹妹其其格。部落遭了雪災(zāi),活不下去了,只好帶著剩下的皮毛和鹽,想去王庭那邊碰碰運氣,看能不能換些過冬的糧食?!?/p>
他一邊說,一邊示意手下掀開部分貨物,露出里面的毛皮和鹽塊,同時悄悄將一小袋狄仁杰準備的、成色極佳的銀豆子塞到那百夫長手中。
百夫長掂了掂錢袋,臉色稍霽,又仔細打量了一下隊伍。見他們大多面帶菜色(偽裝的),衣著普通,馬匹也并非戰(zhàn)馬,貨物也確實是草原常見的交易品,警惕心便去了大半。他揮了揮手,用突厥語對部下道:“是群逃難的窮鬼,搜一下,沒什么問題就放行?!?/p>
幾名突厥士兵下馬,粗略地檢查了一下貨物,確認沒有夾帶兵器(重要武器都藏在貨物夾層或馬鞍暗格里),便示意放行。
隊伍眾人心中暗暗松了口氣,連忙道謝,加快速度離開。
直到那支巡邏隊消失在視野盡頭,所有人才真正放松下來,后背已被冷汗浸濕。這只是第一關(guān),往后的路,這樣的盤查只會更多,更嚴。
“他們記住了我們的樣貌和方向?!绷洲滨久嫉驼Z。雖然暫時蒙混過關(guān),但行蹤已經(jīng)暴露。
“我們必須加快速度,并且不斷變換路線?!毙俺谅暤?。
從這一天起,隊伍如同在刀尖上跳舞。他們晝伏夜出,盡量避開水源地和常見的商道,選擇荒僻難行的小路。依靠著狄仁杰提供的簡陋地圖和隊伍中老向?qū)У慕?jīng)驗,在茫茫草原上艱難地辨識著方向。
然而,草原是突厥人的主場。他們的蹤跡,終究沒能完全隱藏。
在一次試圖橫穿一片戈壁,以縮短路程的行動中,他們被一支規(guī)模更大的突厥騎兵盯上了。這支騎兵顯然接到了之前那支巡邏隊的通報,對他們這支“逃難部落”產(chǎn)生了懷疑,鍥而不舍地追了上來。
“不好!被咬住了!”負責斷后的斥候疾馳回報,臉色凝重。
林薇回頭望去,只見遠處塵土飛揚,至少有上百騎正快速逼近。
“不能硬拼!”林薇當機立斷,“分散!按照三號預(yù)案,化整為零,在預(yù)定地點匯合!”
命令下達,訓(xùn)練有素的隊伍立刻行動起來。二十人迅速分成四個小組,朝著不同的方向策馬狂奔,同時故意制造出更多的痕跡,迷惑追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