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薇在距離暖閣尚有十余步的廊柱后停下,她知道不能再靠近了。她迅速從袖中取出那枚仿制的鳳佩,握在手中,然后深吸一口氣,裝作步履匆匆、不慎滑倒的樣子,“哎呀”一聲輕呼,向前撲去,手中的仿制鳳佩也“恰好”脫手飛出,劃過一道弧線,落在了暖閣門口的臺階附近。
“什么人?!”守衛(wèi)的內(nèi)侍立刻警覺地喝道,數(shù)道銳利的目光瞬間集中在林薇身上。
林薇“掙扎”著爬起來,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慌與窘迫,連忙躬身請罪:“奴婢該死!奴婢是察事聽風使林薇,奉旨查案,有緊要之物需呈送陛下,一時心急,驚擾圣駕,求公公恕罪!”她一邊說,一邊目光焦急地望向那枚落在臺階附近的“鳳佩”。
那內(nèi)侍首領皺了皺眉,目光落在那枚雕鳳玉佩上,神色微變。他是皇帝近侍,自然認得御用之物的大致規(guī)制。他走上前,小心翼翼地拾起玉佩,仔細看了看,又狐疑地打量了林薇幾眼。
就在這時,暖閣內(nèi)傳來了武則天平靜無波的聲音:“外面何事喧嘩?”
內(nèi)侍首領連忙躬身,隔著門簾稟報:“回大家,是察事聽風使林薇,言稱有緊要之物呈送,不慎驚駕?!闭f著,他將那枚仿制鳳佩呈了進去。
暖閣內(nèi)沉默了片刻。隨即,武則天的聲音再次響起,帶著一絲聽不出喜怒的意味:“讓她進來?!?/p>
“是。”內(nèi)侍首領應了一聲,示意守衛(wèi)放行,并將那枚仿制鳳佩遞還給林薇,低聲道:“林大人,請吧,陛下召見?!?/p>
林薇心中一塊巨石落地,強壓下激動,接過玉佩(仿制),整理了一下衣冠,低著頭,小心翼翼地走進了暖閣。
暖閣內(nèi)陳設典雅,燃著淡淡的龍涎香。武則天端坐在一張軟榻上,并未看她,只是垂眸看著手中剛剛呈進去的那份……關于漕運的普通奏章?林薇眼角余光瞥見,心中了然,女皇這是在掩飾。
“奴婢林薇,叩見陛下?!绷洲惫蛳滦卸Y。
“平身?!蔽鋭t天放下奏章,目光這才落在林薇身上,帶著審視,“你說有緊要之物呈送?便是這枚鳳佩?”她的目光掃過林薇手中那枚仿制品,眼神微微一動,似乎察覺到了什么,但并未點破。
林薇心知瞞不過這位精明的女皇,她此舉本就是一種試探和表態(tài)。她再次跪下,雙手將那份仿制鳳佩舉過頭頂,聲音清晰而鎮(zhèn)定:“回陛下,此佩乃奴婢依陛下所賜真佩仿制,形似而神非,奴婢萬死!然,奴婢確有萬分緊要之事,關乎陛下之前所命查探之舊案,需密奏陛下,故而出此下策,驚擾圣駕,甘受任何責罰!”
說著,她迅速取下頭上的銀簪,雙手呈上:“真佩與奴婢所查之全部結果,皆密封于此簪之內(nèi),請陛下御覽!”
暖閣內(nèi)一片寂靜。侍立在一旁的宮女內(nèi)侍皆屏息凝神。
武則天看著跪伏在地、雙手高舉銀簪的林薇,眼神變幻不定。有驚訝,有審視,更有一絲難以察覺的……玩味。她并沒有立刻去接那銀簪,而是緩緩問道:“你可知,偽造御用之物,是何等罪名?擅闖朕之休憩之所,又是何等行為?”
林薇額頭觸地,聲音依舊平穩(wěn):“奴婢深知罪該萬死!然,陛下交付之重任,奴婢不敢有絲毫懈怠,所查之事,牽涉甚廣,關乎國本,奴婢唯恐消息走漏,釀成大禍,故不得不行此險著!一切罪責,奴婢愿一力承擔,只求陛下能親閱簪內(nèi)之物!”
她這是在賭,賭武則天更關心舊案的真相,賭自己調(diào)查結果的價值,足以抵消這些“不敬”的罪過。
良久,武則天輕輕哼了一聲,聽不出喜怒。她對身旁一位中年女官示意了一下。那女官會意,上前接過林薇手中的銀簪,仔細檢查了一番,確認無毒無機關后,才用一把小刀巧妙地撬開簪體,取出了里面用油紙包裹的true鳳佩和那卷調(diào)查報告,恭敬地呈給武則天。
武則天先拿起那枚true鳳佩,在指尖摩挲了一下,確認無誤,這才放下。然后,她展開了那卷報告。
暖閣內(nèi)只剩下紙張翻動的細微聲響。林薇跪伏在地,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。她不知道武則天看到那份她精心炮制、半真半假的報告后會作何反應。是震怒?是懷疑?還是……認可?
時間仿佛過得極其緩慢。
不知過了多久,武則天終于看完了最后一頁。她將報告輕輕放在身旁的矮幾上,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,發(fā)出規(guī)律的輕響。
她抬起頭,目光再次落在林薇身上,那目光深沉如海,仿佛要將她徹底看穿。
“林薇,”女皇的聲音平靜無波,卻帶著無形的壓力,“你這份報告,寫得……很有意思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