魔宮的殿宇建在蝕骨崖上,玄黑的宮墻爬滿暗紫藤蔓,風(fēng)穿過殿廊時,裹挾著若有似無的血腥氣,連燭火都燃得帶著幾分冷意。
蘇清歡是被粗麻繩捆著扔進大殿的。她剛從父親的壽宴上被擄走,淺粉繡海棠的襦裙沾了塵土,珍珠發(fā)釵歪斜地插在發(fā)間,卻沒半點狼狽相——她抬起下巴,杏眼掃過殿內(nèi)跪了一地的魔仆,最后落在主位上那個男人身上時,非但沒怕,反而輕輕“呀”了一聲。
主位上的燼淵,正支著肘把玩墨玉杯。玄黑暗紋魔袍鋪在寬大連椅上,銀線繡的魔紋在燭火下似有黑霧流轉(zhuǎn),銀發(fā)用玄玉冠束起,幾縷碎發(fā)垂在高挺的眉骨旁。他抬眼時,金瞳泛著冷光,刀刻般的下頜線繃得極緊,明明沒說話,卻讓整個大殿的空氣都像結(jié)了冰。
“魔主大人這張臉,要是去仙門走一遭,怕是能讓半數(shù)女弟子叛出師門?!碧K清歡的聲音清亮,帶著點嬌俏的調(diào)侃,“只可惜啊,這眼神太冷,像能凍死人,白白浪費了這骨相?!?/p>
這話一出,殿內(nèi)的魔仆們嚇得頭埋得更低——誰都知道,魔主燼淵最忌旁人議論他的樣貌,前幾日有個侍女多夸了句“魔主俊美”,當場就被凍成了冰雕。
果然,燼淵握著墨玉杯的手猛地收緊,指節(jié)泛白,杯身瞬間布滿裂紋。他金瞳驟亮,周身散出淡紫雷光,眼看就要發(fā)作,卻見蘇清歡從袖中摸出個錦盒,輕輕打開。
盒內(nèi)鋪著雪色絨布,放著枚雕成蓮花狀的香丸,清冽的香氣瞬間漫開,像雪后初晴的梅香,竟讓殿內(nèi)的魔氣都淡了幾分?!斑@是我調(diào)的‘忘憂香’,”蘇清歡晃了晃錦盒,杏眼帶笑看出來端倪,“魔主大人周身魔氣這么重,想必常被魔燥擾得睡不著吧?殺了我,可就沒人再給你調(diào)這能鎮(zhèn)魔燥的香了?!?/p>
燼淵的動作頓住了。他盯著那枚香丸,金瞳里的冷意漸漸褪去幾分——他墮魔五百年,魔燥發(fā)作時如烈火焚心,仙門的清心丹、魔族的鎮(zhèn)魔石都沒用,可這香丸的氣息,竟真的讓他緊繃的神經(jīng)松了些。
更讓他意外的是,這女人明明被擄到魔宮,命懸一線,卻既不哭鬧也不求饒,反而敢跟他談條件,還敢調(diào)侃他的樣貌。他指尖的淡青色魔紋輕輕跳動,頂點小說(220book)最新更新三生燼處唯念燼歡本想抬手捏碎她的喉嚨,可目光掃過她泛紅的唇瓣、被麻繩勒出紅痕的手腕時,動作竟偏了方向——“咔嚓”一聲,墨玉杯徹底碎在他掌心,墨色的茶水濺在玄袍上,暈開一小片深色。
“帶她去清歡殿。”燼淵的聲音依舊冷硬,卻沒了殺意,“看好她,別讓她死了。”
魔仆們徹底愣住了,為首的魔將甚至抬頭看了眼燼淵,懷疑自己聽錯了——魔主居然沒殺這個人類女子,還特意給她安排了宮殿?要知道,魔宮從未有過人類的容身之地,更別說用“清歡”這種軟和的名字命名的殿宇。
蘇清歡被魔仆松了綁,她揉了揉手腕,沖主位上的燼淵眨了眨眼:“多謝魔主大人手下留情,以后我天天給您調(diào)忘憂香,保準您睡得比仙門掌門還安穩(wěn)。”
燼淵沒理她,只是轉(zhuǎn)身進了內(nèi)殿,銀發(fā)散落在肩后,玄袍的下擺掃過地面,留下一道淡淡的黑影??芍挥兴约褐?,剛才那一刻,看著她那雙毫無懼意的杏眼,他竟想起了上古時期,落在他戰(zhàn)神鎧甲上的那朵清歡花——同樣的明艷,同樣的,讓他舍不得下手。
內(nèi)殿里,燼淵靠在窗邊,指尖還殘留著墨玉杯的碎渣。他望著蝕骨崖下的黑霧,金瞳里閃過一絲復(fù)雜——這個叫蘇清歡的女人,身上有清歡花的氣息,她的忘憂香能鎮(zhèn)住他的魔躁,她甚至敢跟他叫板。
她到底是誰?為什么會讓他生出“不想殺”的念頭?他很疑惑……心里的那份千年來的冷冰,突來的一絲溫暖居然是因為眼前的女人。
而殿外,蘇清歡跟著魔仆走向清歡殿,指尖悄悄
著錦盒里的忘憂香——她早就聽說魔主燼淵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煞神,可剛才他捏碎茶杯卻沒傷她的樣子,讓她忽然覺得,這魔主,好像也沒那么可怕。
至少,她惜命,還惜自己這張臉,冷不防的摸摸自己的臉搖搖頭走了。
接下來,該好好“馴”這只魔了。蘇清歡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,淺粉的襦裙在暗紫色的宮廊里,像一團撞進寒夜的暖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