顯慶二年春日的墨城,與長安的肅殺凜冽迥異。海風帶著暖意和咸腥氣息,拂過觀星閣洞開的窗扉,吹動了東方墨額前的幾縷發(fā)絲。他正與青鸞、李恪立于巨大的海圖前,商討著關于達越州新發(fā)現(xiàn)的一處銅礦開采事宜,塔雅則剛從云崖州巡視歸來,帶來當地土著部落春祭的邀請。
就在這時,閣外傳來沉穩(wěn)而急促的腳步聲。一名親隨侍衛(wèi)手捧一枚密封的、僅有拇指粗細的玄色金屬管快步走入,躬身呈上:“墨尊,大陸急訊,莫文先生親發(fā),最高等級?!?/p>
室內輕松的議事氛圍瞬間收斂。東方墨接過那冰涼的金屬管,指尖在管壁一處細微的凸起上按特定順序輕觸數次,只聽“咔噠”一聲輕響,管蓋彈開。他從中取出一卷薄如蟬翼、卻韌性極佳的特制紙張,展開。
青鸞、李恪、塔雅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臉上。只見東方墨目光快速掃過紙上的密文,神色雖無太大變化,但眼神卻逐漸變得沉靜而專注,仿佛穿透了這紙頁,看到了萬里之外漠北草原上正在凝聚的風暴。
“是莫文?!睎|方墨將閱畢的紙箋遞給身旁的青鸞,聲音平穩(wěn),“西突厥阿史那賀魯,聚兵數萬,寇掠庭州,北疆狼煙再起。”
青鸞接過,迅速瀏覽,李恪與塔雅也湊近觀看。密信不僅簡述了戰(zhàn)事起因、庭州受損情況,更詳細記錄了長安朝會的反應:李治與武后的震怒與主戰(zhàn)決心,朝中關于出兵與否的短暫爭議,以及最終任命蘇定方為伊麗道行軍大總管,統(tǒng)兵出征的決策。
莫文在信末著重提及:“漠北玄樞、蒼狼部已緊急動員,密切關注賀魯所部動向。其王庭牙帳位置、各部兵力調配、糧草囤積之所,乃至其內部與處木昆等部之齟齬,皆在進一步探查中。我等是否介入?介入至何程度?請墨尊示下。”
塔雅眉頭微蹙,她雖久在海外,但對中原局勢并非一無所知:“西突厥……聽聞其騎兵來去如風,甚是彪悍。唐廷此次用兵,恐怕不易。”
李恪則沉吟道:“蘇定方乃世之名將,勇毅善謀。然賀魯狡詐,且漠北地域廣袤,氣候惡劣,尋找其主力并予以殲滅,絕非易事。若情報有誤,或貽誤戰(zhàn)機,或反中埋伏?!?/p>
青鸞將紙箋輕輕放回案上,看向東方墨,目光清亮:“莫文詢問是否介入。墨,你的意思如何?我們遠離中原,此戰(zhàn)勝負,于華胥而言,似乎并無直接利害?!?/p>
東方墨轉身,再次面向那幅巨大的海圖,但他的視線卻仿佛越過了代表著華胥疆域的藍色與綠色,投向了那片象征著大陸的土黃色區(qū)域。他沉默了片刻,方才開口,聲音不高,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:
“直接利害,確無。但間接影響,不可不察?!彼斐鍪种?,虛點北方,“大唐邊疆安穩(wěn),則商路暢通,西域諸國不敢妄動,中原方能將更多精力置于內政。一旦北疆糜爛,戰(zhàn)事遷延,則流民可能南涌,盜匪或會滋生,進而影響東南沿海,甚至可能波及與我們尚有零星往來的商船。一個相對穩(wěn)定,至少是邊境無大戰(zhàn)事的大唐,符合我們目前積蓄力量、不被打擾的需求。”
他頓了頓,繼續(xù)道:“再者,李治與武媚娘……立后之事,我等未曾直接阻撓,算是留了一線。此次若能在關鍵時刻,助其一臂之力,且不露行跡,這份無形的‘人情’,或可在未來某個意想不到的時刻,發(fā)揮些許作用。當然,這并非主要考量?!?/p>
他的目光掃過眾人:“最重要的原則,青鸞剛才也提到了——我們遠離中原。因此,介入的前提,是絕對、絕對不能將墨羽暴露于陽光之下。華胥立國未久,根基尚淺,絕不能引起大唐朝廷,尤其是那位武皇后的任何注意和忌憚?!?/p>
他的話語條分縷析,將利害關系剖析得明白透徹。助唐,是為了維護一個對華胥發(fā)展有利的外部環(huán)境,以及可能存在的長遠利益;隱匿,則是華胥生存的底線。
“所以,”東方墨最終定調,語氣斬釘截鐵,“回復莫文:可以介入。漠北網絡,全力搜集賀魯主力確切位置、各部協(xié)同情況、后勤補給路線等關鍵戰(zhàn)略情報。但傳遞方式,必須迂回,必須確保所有線索到此斷絕??梢宰屒閳蟆既弧惶栖姵夂颢@得,可以假借降唐胡人之口,甚至可以制造一些‘天象’、‘神啟’之類的跡象引導唐軍判斷??傊?,要讓蘇定方得到他需要的東西,但絕不能讓他,讓大唐朝廷,察覺到背后有我們這只手在推動?!?/p>
“明白了?!鼻帑[頷首,“我會親自擬訂回信,將你的指令加密發(fā)出?!?/p>
東方墨點了點頭,目光重新落回華胥的海疆圖上,仿佛剛才那場關乎萬里之外戰(zhàn)局的決策,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。漠北的驚雷已然響起,而海外的墨羽,只需在陰影中,悄然落下一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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