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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3章 暗流激涌（第1頁）

夜色如墨，太尉府的書房內(nèi)卻燭火通明，映照著幾張凝重如鐵的面容。長孫無忌端坐主位，指節(jié)有一下沒一下地叩著紫檀木扶手，那沉悶的聲響仿佛敲在每個人的心上?？諝庵袕浡虾玫凝埾严銡?，卻絲毫驅(qū)不散那股無形無質(zhì)、卻幾乎令人窒息的壓抑。

“陛下盛怒，心意難測?！瘪宜炝悸氏却蚱瞥聊?，聲音干澀，“然，‘皇后扼殺皇女’之論，實在駭人聽聞，有違常倫！僅憑幾個宮人含糊其辭的指認，如何能定一國之母的死罪？此例一開，后宮永無寧日，國體何存？！”他將手中那份抄錄的審訊概要重重拍在案幾上，顯然怒氣難平。

另一位須發(fā)花白的老臣嘆息接口：“武昭儀驟然失女，其情可憫。然，陛下因此便欲行廢立……未免太過沖動?；屎竽讼鹊塾H選，母儀天下十余載，縱有小過，豈能因一時之風(fēng)波而輕言廢棄？此非僅關(guān)乎皇后一人，更關(guān)乎陛下圣譽，關(guān)乎朝廷安穩(wěn)！”

“安穩(wěn)？”長孫無忌終于開口，聲音不高，卻帶著千鈞之力，瞬間壓下了所有的議論。他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在場眾人，最后定格在跳躍的燭火上，眼神深邃難測?！巴跏嫌薮?，授人以柄，已是事實。她若不心存妄念，去探視什么武氏女，不去碰那不該碰的東西，何來今日之禍？”

他這話意有所指，在場都是核心人物，自然明白王皇后試圖獲取李弘貼身之物行厭勝之事，雖未成功，卻已落人口實。眾人一時沉默，臉色更加難看。

“此刻陛下正在氣頭上，悲憤交加，”長孫無忌繼續(xù)緩緩道，每一個字都像是經(jīng)過千錘百煉，“若我等強行力保，直言皇后絕無可能行此惡事，非但不能平息圣怒，反而會激化矛盾，讓陛下認為我等眼中只有后黨，而無君父之悲、喪女之痛！更可能……將禍水引向整個關(guān)隴！”

他頓了頓，讓這番話的沉重分量充分被消化，然后才斬釘截鐵地道：“故而，此刻絕非與陛下正面沖突之時！皇后之位，眼下必須力保！但絕非硬保！”

“太尉之意是？”有人急切問道。

“明日朝會，我等當(dāng)主動上表！”長孫無忌眼中精光一閃，“表章之上，首要，痛陳皇后失察之過！管理六宮不力，致使小人（指那所謂有‘可疑動作’的徐嬤嬤等）近身，釀成宮闈慘劇，其責(zé)難逃！其次，懇請陛下念在皇后侍奉多年，且此事尚有諸多疑點未明，懇請陛下暫息雷霆之怒，下令由三司會同宗正府，徹查此案，務(wù)必水落石出，不枉不縱！”

他環(huán)視眾人，語氣森然：“我們要的，不是一個因‘證據(jù)確鑿’而被迅速廢黜的皇后，而是一個因‘案情未明’而暫時待審的皇后！只要拖延下去，時間便能冷卻陛下的怒火，便能讓我們有機會尋找此案的破綻，甚至……反戈一擊！”

眾人眼睛一亮，頓時明白了長孫無忌的深意。這是以退為進！主動承認皇后“失察”這類可輕可重的過錯，將“扼殺”的指控轉(zhuǎn)化為“管理不善”的責(zé)任，同時高舉“查明真相”的大旗，爭取調(diào)查權(quán)和緩沖期。只要案子拖下去，運作的空間就大了！無論是尋找武媚那邊的破綻，還是想辦法平息帝怒，都有了周旋的余地。

“此外，”長孫無忌補充道，聲音壓得更低，“立刻動用所有力量，查！一查那暴斃的小公主，近日所用湯藥、接觸之人，可有任何異常！二查武昭儀身邊之人，尤其是那個崔沅，以及近日出入漪瀾殿的御醫(yī)、宮人，看看能否找到他們構(gòu)陷皇后的蛛絲馬跡！三查……那些最近上躥下跳，試圖借此機會攀附武氏、攻訐我等的宵小之輩，給他們找點麻煩，讓他們自顧不暇！”

一道道指令清晰地下達，書房內(nèi)的氣氛從最初的凝重壓抑，轉(zhuǎn)而充滿了一種緊繃的、蓄勢待發(fā)的力量。每個人都清楚，這是一場不能輸?shù)膽?zhàn)斗，不僅是為了保住王皇后，更是為了維系他們這個集團在朝堂上的絕對權(quán)威。

而與太尉府這目標(biāo)明確、步步為營的緊張謀劃不同，在許敬宗、李義府等人的秘密據(jù)點，氣氛則更為詭譎和興奮。

“長孫老兒絕不會坐以待斃！”李義府灌下一杯冷酒，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，“他們定然會想方設(shè)法保下皇后，最可能的，便是以‘查清真相’為名，行拖延之實！”

許敬宗陰冷一笑：“他們想拖，我們偏不能讓他們?nèi)缭?！陛下此刻正在氣頭上，正是趁熱打鐵之時！我們之前準(zhǔn)備的那些關(guān)于柳氏子弟不法、以及那幾個關(guān)隴官員貪瀆的證據(jù)，明日便可尋機遞上去！不必直接牽扯皇后，只需讓陛下看到，皇后背后是何等不堪的家族，支持她的又是何等貨色的官員！如此，陛下對皇后的惡感只會更深，對長孫等人把持朝政的厭惡也會更甚！”

“還有，”李義府壓低聲音，“宮里那邊……要不要再添一把火？讓武昭儀再‘病重’幾分？或者，讓弘皇子受些‘驚嚇’？務(wù)必讓陛下的憐惜與憤怒，燒得更旺些！”

許敬宗沉吟片刻，搖了搖頭：“過猶不及。武昭儀如今是真悲切，稍有不慎，反露痕跡。眼下，維持她的悲慟無助，便是對陛下最好的觸動。我們要做的，是在前朝，把該燒的火，燒得更旺！”

夜色深沉，長安城的各個角落，無數(shù)密謀在黑暗中滋生、交匯。?；屎蟮呐c倒皇后的，維護舊秩序與渴望新權(quán)力的，各方勢力如同暗流下的礁石與漩渦，在平靜的水面下進行著兇險的碰撞與角逐。廢后的風(fēng)暴雖因帝王的盛怒而驟然掀起，但其最終的走向，卻取決于這暗處無數(shù)雙手的較力與博弈?？諝饩o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，只待那最終松手的一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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