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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5章 曲徑漫步·心緒微瀾（第1頁）

風(fēng)箏完好無損地取回，掛上樹梢的小小風(fēng)波已然平息，但晉陽公主李明達的心湖，卻被自己那句不經(jīng)意的失言攪動了。她命宮女太監(jiān)們帶著風(fēng)箏和兩位略顯茫然的宗室郡主先行一步回蘭亭收拾，自己卻借口想再走走，獨獨留下了武媚相伴。

兩位郡主雖有些疑惑，但見公主神色間似有幾分難得的沉靜而帶一絲恍惚，便也識趣地告退了。頃刻間，喧鬧的草地邊，只剩下晉陽公主與武媚二人，以及偶爾掠過頭頂?shù)镍B鳴和遠處隱約的宮樂聲。

她們沿著一條蜿蜒在花叢與竹林間的青石小徑緩緩而行。午后的陽光被茂密的枝葉切割成細碎的光斑，灑在路徑上，也灑在兩人沉默的肩頭。晉陽公主不再像之前那般雀躍活潑，她微微低著頭，小手無意識地絞著腰間絲絳，似乎還沉浸在方才因“青衣”二字勾起的情緒里。

走了好一段路，四周愈發(fā)幽靜，只能聽到鞋底輕觸石面的細微聲響。晉陽公主忽然停下腳步，抬起頭，目光有些迷離地望著前方一叢開得正盛的粉白芍藥，聲音輕輕的，帶著一絲與她年齡不甚相符的感傷，更像是自言自語：

“武姐姐……你知道嗎？有時候，兕子會覺得，這宮里雖然什么都有，金碧輝煌，可是……卻像一只很大、很漂亮的籠子?！?/p>

她并未等武媚回答，或者說，她此刻需要的并非一個答案，而只是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。她繼續(xù)低聲呢喃，像是打開了話匣子，又像是怕驚擾了某個深藏心底的秘密：

“父皇是天子，最疼兕子了，九哥也待我極好……可是，他們都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忙。父皇要治理天下，九哥要學(xué)習(xí)如何做一個賢明的親王……沒有人能真的明白，兕子有時候看著四四方方的天，心里頭那種……空落落的感覺?！?/p>

她的聲音愈發(fā)低了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迷茫：“那一次……在九成宮外遇險，兕子真的嚇壞了。那根長矛……就在最害怕的時候，有一個人出現(xiàn)了。他穿著一身青色的衣服，就像……就像春天最嫩的葉子那種顏色。”

晉陽公主的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，這次不是運動所致，而是純?nèi)坏幕貞浥c某種難以名狀的情愫：“他……他就像會飛一樣，把兕子從危險的地方帶走了。他的動作好快，好穩(wěn)。他帶著兕子，看到了平時在宮里根本看不到的景色……那么高的山，那么藍的天，還有鷹在天上飛……他好像懂得很多東西，說話的聲音……讓人覺得很安心。”

她的眼神飄向遠方，仿佛穿透了層層宮墻，看到了那片短暫經(jīng)歷卻銘記于心的廣闊：“可是，他把兕子安全送回來之后，就走了……就像他來的時候一樣突然。兕子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，從哪里來……問父皇，問九哥，他們都說……讓兕子不要再提了，說那不是兕子該知道的事情?！?/p>

說到這里，她轉(zhuǎn)過頭，看向一直默默聆聽的武媚，大眼睛里帶著純真的困惑與一絲委屈：“武姐姐，你說，他為什么不肯告訴兕子他的名字呢？他救了兕子，是兕子的恩人呀。是不是……兕子哪里做得不好，讓他不喜歡了？”

這番傾訴，情真意切，毫無偽飾，將一個深宮少女內(nèi)心深處對自由、對未知世界的好奇，以及對那個在危難中拯救自己、卻又神秘消失的“青衣人”產(chǎn)生的復(fù)雜而朦朧的依賴與好感，袒露無遺。她并非刻意要向武媚剖白心跡，只是武媚方才攀樹時那份不同于尋常宮妃的利落，以及那枚驚鴻一現(xiàn)的墨玉，無形中觸動了她心底那根關(guān)于“青衣”的弦。

武媚靜靜地聽著，心中卻是波瀾暗涌。晉陽公主每一句關(guān)于“青衣人”的描述，尤其是那身青衣、那超凡的身手、那來去無蹤的神秘，都隱隱指向一個人——東方墨。

她看著眼前這位身份尊貴卻因困于宮闈而心生悵惘的少女，仿佛看到了某種命運的巧合與交織。公主因東方墨而體驗了宮墻外的驚險與廣闊，而她，武媚，則因東方墨而在深宮中得到了一份超越宮墻的守護與心靈的慰藉。只是，公主的感念是光明正大卻無處安放的仰慕，而她的情愫，是深埋心底、不容于世的刻骨銘心。

一股復(fù)雜的情緒在武媚胸中彌漫開來，有對公主天真情感的些許憐惜，有對東方墨無處不在的身影的深切思念，更有對自己處境和未來的清醒認知。她不能透露半分，甚至不能流露出任何異樣。她只能繼續(xù)扮演那個沉靜、溫順的武才人，做一個合格的傾聽者。

然而，在那低垂的眼睫下，她的心湖，已因晉陽公主這純真而帶著淡淡憂傷的傾訴，泛起了層層漣漪。那條幽靜的石徑，仿佛成了連接兩個女子因同一個男子而產(chǎn)生微妙關(guān)聯(lián)的紐帶，雖無聲，卻承載了各自無法言說的心事。斑駁的光影依舊搖曳，而她們的心，卻各自沉浸在由“青衣”引發(fā)的、截然不同卻又隱隱交織的思緒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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