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維貞觀二十三年春,玄機谷再度開啟了那扇對外界而言近乎傳說的大門。相較于首期遴選的隱秘與試探,此番動靜雖依舊控制在極小的范圍內(nèi),卻已然有了章法可循。墨羽隱伏于各處的“星網(wǎng)”節(jié)點,依據(jù)特定的標準——心性根骨、身世背景、潛在天賦,乃至那一絲難以言喻的機緣——悄然物色著適齡的少年,如同溪流匯入江河,將他們引向終南山深處。
谷口依舊云霧繚繞,但內(nèi)部卻已做好了迎接新血的準備。校場平整如新,房舍整潔有序,甚至那方巨大的沙盤輿圖旁,也預留出了新的位置。
“星樞”石室內(nèi),夜明珠光輝恒定。東方墨坐于主位,手邊是一摞厚厚的薦書與初步核查的卷宗。青鸞立于沙盤旁,目光沉靜地掃視著壁上輿圖,仿佛在評估這些即將注入的新血,未來將點染在山河的哪些角落。首批留任的九位教員之一,主修“心”科的墨淵,則侍立一旁,負責記錄與協(xié)助初步的觀察。
不多時,第一批候選少年在引導下無聲步入石室。他們約莫十二三歲年紀,衣衫各異,面容上還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與踏入這神秘之地的惶惑不安。目光怯生生地掃過室內(nèi)肅穆的陳設(shè),最后落在主位那玄衣身影上,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。
遴選并非簡單的問答,而是精心設(shè)計的觀察。
第一項,名為“群測”。八十一人分為九組,被引入不同的石室,面對相同的難題——或是需要協(xié)力才能解開的機關(guān)鎖,或是一份語焉不詳、需要從碎片信息中拼湊出真相的“邊境急報”,或是一場模擬物資匱乏下的生存抉擇。東方墨與青鸞并未親臨每一個房間,但石室頂部隱秘的孔洞與墻壁特殊的材質(zhì),卻能讓他們在“星樞”主室內(nèi),清晰地聽到、看到各組的表現(xiàn)。
有的小組爭論不休,有的則迅速推選出領(lǐng)頭者;有的面對困境束手無策,有的卻能另辟蹊徑。東方墨的目光在其中幾人身上停留更久:一個沉默寡言、卻總能精準找到機關(guān)樞紐的瘦削少年;一個在情報分析中,敏銳指出報告中時間邏輯矛盾的女孩;還有一個在生存抉擇中,堅持要將有限水分優(yōu)先分配給受傷同伴的憨厚少年。
第二項,是為“獨談”。通過群測初步篩選出的少年,被逐一引入“星樞”,直面東方墨與青鸞。
一位來自隴西的邊軍遺孤,名喚石岳,身形已初顯魁梧,眼神帶著狼一般的警惕與堅韌。東方墨問及為何而來,他沉默片刻,甕聲答道:“爹娘死于薛延陀寇邊,我想學本事,殺胡虜,守邊關(guān)。”話語直白,恨意與志向交織。
另一位則是江南商賈之子,蘇文瑾,眉眼靈秀,應對從容。問及其志,他拱手道:“讀萬卷書,行萬里路。小子以為,縱橫捭闔,通商惠工,亦可安邦定國?!逼溲赞o間,已初具格局。
更有一位來自西南邊陲的少女,阿昭,皮膚微黑,眼眸亮得驚人,據(jù)說能與鳥獸簡單溝通。她有些緊張地攥著衣角,用生硬的官話說道:“寨子里的阿婆說,山外面的學問大,能保護寨子,不讓壞人欺負……”
青鸞偶爾會插言問上一兩句,多是關(guān)于心性、忍耐或是細微處的觀察。她的問題往往更貼近實際,更考驗臨場反應。
東方墨大多時候只是靜聽,目光深邃,仿佛能穿透皮囊,直視其靈魂的本質(zhì)。他看的,不僅僅是天賦,更是心性的底色,是那份潛藏在骨子里的、能否承受墨羽未來沉重使命的韌性。
遴選持續(xù)了整整三日。
最終,當最后一名少年退出“星樞”,石室內(nèi)重歸寂靜。墨淵將記錄整理好的名冊恭敬地呈上。
東方墨的目光在那份寫就八十一人名字的絹帛上緩緩移動,指尖在幾個名字上輕輕一點,其中包括了石岳、蘇文瑾、阿昭,以及那個善于觀察的瘦削少年林澗,和那個指出邏輯矛盾的女孩云笙。
“便如此吧?!彼仙厦麅裕曇羝椒€(wěn),卻帶著一錘定音的力量,“傳令下去,明日清晨,‘問道堂’集合?!?/p>
青鸞微微頷首,看向那名冊,她知道,這八十一個名字,代表著玄機谷新一輪的輪回開啟,代表著墨羽網(wǎng)絡(luò)即將注入的又一批新鮮血液。而這些少年們尚且不知,從他們踏入這“星樞”的那一刻起,他們的命運,已與這幽谷,與那遍布九州的暗影網(wǎng)絡(luò),緊密相連。新的鋒刃,即將在此淬煉成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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