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值深秋,西域的夜空顯得格外高遠、澄澈。在遠離塵世喧囂的帕米爾高原某座人跡罕至的雪峰之巔,寒風凜冽如刀,卷起細碎的冰晶,在月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。東方墨依舊是一襲單薄的青衣,靜立于萬丈絕壁的邊緣,仿佛與這亙古的冰雪、呼嘯的寒風融為一體。
他緩緩閉上雙眼,并非抵御風寒,而是將心神徹底沉入體內(nèi),與那幅已深深烙印在腦海中的、覆蓋整個西域的“周天北斗”網(wǎng)絡圖景相合。
意念如絲,首先觸及西北方向的“天樞”——白水城。他“看”到駝鈴驛內(nèi)燈火通明,信息如同涓涓細流,沿著既定的暗號與渠道,井然有序地匯入、分流;感受到郭震在軍營中整軍備戰(zhàn)的銳氣,以及裴行儉穩(wěn)坐中軍帳的凝重;甚至能模糊感知到城中副城主康延年于燈下處理文書時,偶爾想起“墨先生”的那一絲敬畏與依賴。白水城,穩(wěn)如磐石,光華內(nèi)斂,定鼎西北。
意念流轉(zhuǎn),沿絲綢之路迤邐向南、向東。“天璇”運轉(zhuǎn),納爾伯斯的商隊正宿營于龜茲城外,篝火旁,商隊書記官正以特定的方式在貨單上做著標記,將沿途所見部落異動加密記錄;另一支回鶻商隊則剛剛避開了一場精心策劃的“意外”,領隊對那冥冥中的庇護心照不宣。無形的商路信息之河,奔騰不息,滋養(yǎng)著網(wǎng)絡的每一個角落。
心神西折,落入佛國于闐?!疤飙^”暗藏,熱瓦克僧伽藍內(nèi)梵唱悠揚,寶乘長老于靜室禪定,而那位已成為執(zhí)事僧的“墨羽”成員,正借著清掃經(jīng)堂的機會,將昨日聽來的、于闐王接見吐蕃使者的細節(jié),以香灰在不起眼的角落留下印記。龜茲蘇巴什佛寺中,曇曜法師于燈下譯經(jīng),筆下經(jīng)文間隙,偶有數(shù)字或符號,唯有特定之人方能解讀其意。梵音裊裊,智慧潛流。
意識如風,拂過廣袤的草原與戈壁?!疤鞕?quán)”制衡,黃羊部頭人阿史那土門正對月獨酌,盤算著如何利用“外援”爭取更多草場;石城國王則在寢宮內(nèi)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,權(quán)衡著唐與吐蕃的壓力;更遠處,兩個小部落因“墨羽”暗中輸送的些許資源而暫時息爭……平衡的砝碼在無形中微調(diào),維持著脆弱的均勢。
殺伐之氣隱現(xiàn),“玉衡”與“破軍”雖不顯于外,但其存在本身,便是對網(wǎng)絡中所有節(jié)點的無形震懾。野馬泉的血腥已被風沙掩埋,禿鷲巖的匪患已成過往,內(nèi)部的叛徒化作戈壁枯骨。這柄暗夜中的利刃,確保了網(wǎng)絡肌體的健康與純潔。
七處核心樞紐,無數(shù)細小節(jié)點,此刻在東方墨的意念觀想中,如同夜空中的真實星斗,被無形的力場牽引,彼此遙相呼應,光華流轉(zhuǎn),構(gòu)成一幅玄奧繁復、卻又秩序井然的周天星圖。信息、資源、影響力,如同星力,沿著無形的軌跡,在這張巨大的網(wǎng)絡上奔騰流轉(zhuǎn),匯聚于核心,又分發(fā)向四方。一種前所未有的、對西域全局的洞察力與掌控感,油然而生。風吹草動,盡在掌握;大勢小局,皆可引導。
他緩緩睜開雙眼,仰望蒼穹。真實的北斗七星,正高懸于頭頂,斗柄指北,星光璀璨,與他在心中觀想的網(wǎng)絡星圖隱隱重合。在這一刻,他仿佛超脫了凡俗的視角,化身為此方天地規(guī)則的制定者與維護者。西域的風云變幻,似乎都成了這盤大棋上按部就班的落子。
然而,在這近乎“全知”的掌控感深處,一絲極細微的、與這宏大冰冷布局格格不入的牽掛,如同冰層下的暖流,悄然涌動。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萬水,越過玉門關,投向了那座氣象萬千、卻也是天下最華麗牢籠的長安城,落在了那個在深宮中如履薄冰、卻始終堅韌閃爍著獨特光芒的女子身上。
武媚。
這耗費無數(shù)心血構(gòu)建的“周天北斗”網(wǎng)絡,這掌控西域、洞察先機的力量,其最深層的意義,或許并不僅僅是為了平衡各方、維護大唐西陲。更是為了在未來的某一天,當那個女子需要借助四方之力、需要洞察萬里之外的風云時,能有一片屬于她的“星空”,能為她照亮前路的迷霧,能為她提供堅實的支點,助她掙脫束縛,翱翔于九天之上。
“周天北斗,為你而懸。”東方墨于心中默念,聲音輕得如同雪落,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。他收回目光,再次望向腳下蒼茫的西域大地,眼神已恢復了一貫的平靜與深邃。網(wǎng)絡初成,如同星辰點亮,但未來的路依舊漫長,風暴或許即將來臨。而他,已然準備好,以這新生的“周天北斗”為憑,應對一切挑戰(zhàn)。
雪峰之巔,寒風依舊,青衣獨立,仿佛亙古如此。而那懸照于無形的北斗星網(wǎng),已悄然開始運轉(zhuǎn),靜待著攪動天下風云的那一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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