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機谷深處,新辟的“承道臺”上,八十一襲青衣肅立。初升的朝陽越過東側(cè)山脊,將金光潑灑在少年們尚顯稚嫩卻已初具風骨的臉龐上,也照亮了臺前東方墨與青鸞的身影。
東方墨今日未著玄衣,換了一身蒼青色深衣,廣袖在晨風中微動。他目光如炬,緩緩掃過臺下每一張面孔,聲音沉渾如鐘,在山谷間回蕩:
“爾等八十一人,自九州而來,經(jīng)重重遴選,方立于此地。此非僥幸,乃是機緣,更是責任?!彼D了頓,字字千鈞,“入我玄機谷,非為求取功名利祿之捷徑,亦非習得屠龍之技以炫于世。今日授爾等九科學問,鑄爾等文武之基,所為何來?”
山谷寂靜,唯聞風聲鳥鳴。所有弟子屏息凝神。
“為的是,”東方墨聲調(diào)陡然揚起,“明是非而持正道,通古今而曉興替,觀天象而察地理,精技藝以利民生,修武德以護蒼生,辨人心以衡萬物!爾等將來,或隱于市朝,或行于江湖,或輔佐明主,或獨善其身——無論身處何地,位居何職,須臾不可忘的,是此刻立于此地的初心!”
他袖袍一拂,指向身后巍巍群山:“一年之期,不過白駒過隙。此間所授,乃筑基之始,而非學問之終。未來之道,在爾等腳下,需以畢生之力,踐行今日之所學所悟!”
話音落下,山谷中回蕩著肅穆的余韻。
儀式既畢,玄機谷即刻轉(zhuǎn)入緊鑼密鼓的修習之中。
“格物堂”內(nèi),東方墨親自講授《鬼谷子》,縱橫捭闔之道在他口中化作活生生的棋局,弟子們凝神細聽,眼中閃爍著思辨的光芒。
校場之上,青鸞身形如電,劍光繚繞間為弟子演示“破軍劍法”精要,少年們跟著揮汗如雨,劍氣破空之聲不絕于耳。
藥圃邊,精通醫(yī)理的教習帶著弟子辨識藥材,講解君臣佐使之理;工坊內(nèi),錘擊與鋸木聲中,機關(guān)基礎(chǔ)課程正有序展開。
夜幕降臨,“律己堂”燈火通明。主攻“法”科的弟子們圍繞《唐律疏議》激烈辯論,邏輯交鋒間迸發(fā)智慧火花;而選修“心理”的弟子則在青鸞引導下,嘗試通過微表情與行為細節(jié)推測他人動機。
東方墨與青鸞的身影穿梭于各堂之間。時而見東方墨于“觀星臺”指點弟子辨識二十八宿,解說星象與節(jié)氣農(nóng)時的關(guān)聯(lián);時而見青鸞在“靜思齋”與弟子手談一局,于黑白落子間傳授大局觀與耐心。
玄機谷的日夜,便在瑯瑯書聲、鏗鏘劍鳴、機括轉(zhuǎn)動與思辨交鋒中流轉(zhuǎn)。八十一顆種子,于此幽谷之中,貪婪地汲取著前所未有的學識養(yǎng)分,經(jīng)受著身體與心智的雙重淬煉。他們尚不知,這一年的光陰,將如何重塑他們的魂魄,而他們未來的軌跡,又將如何悄然交織,共同譜寫出一幅遠超想象的壯闊圖卷。
玄機谷的運轉(zhuǎn),如同一部精密的器械,而青鸞,便是其中不可或缺的潤滑與平衡之輪。東方墨總攬大綱,定策于帷幄,而她,則將這宏圖細致地鋪展于每日的晨昏交替、點滴教學之中。
清晨,天色未明,寒氣凜冽。校場之上,青鸞已一身利落青衣,靜立如松。她是首批主攻“武學”的九名弟子最嚴格的教習。她的教學,與尋常武師迥異,不重套路花巧,只求實效與根基。她親自示范呼吸吐納之法,講解內(nèi)勁運轉(zhuǎn)之妙,更將北疆實戰(zhàn)中總結(jié)出的殺人技,化繁為簡,去其戾氣,留其精髓,融入基礎(chǔ)訓練。有弟子動作稍有遲滯或偏差,她手中那根柔韌的竹枝便會精準地點在其關(guān)節(jié)發(fā)力之處,力道不重,卻足以讓其瞬間明了錯處。她話語不多,往往一針見血:“力從地起,而非肩臂?!薄耙怆S劍走,神凝于先。”清冷的聲音在校場上空回蕩,伴隨著少年們沉穩(wěn)的呼喝與竹枝破空之聲,構(gòu)成玄機谷獨特的晨曲。
當東方墨在“格物堂”講授縱橫之術(shù)、剖析天下大勢時,青鸞常靜坐于后排。待他講罷,她會起身,以她曾身處帝國權(quán)力核心的獨特視角,補充那些史書未曾記載的細節(jié),或是剖析某次著名外交事件背后,各方人物真實的心理與利益考量?!啊识?,使者一言,可抵千軍。然其背后,是國力、情報、時機與對人心精準把握的共同作用?!彼脑捳Z,為東方墨宏大的戰(zhàn)略框架,填充了血肉與肌理,讓弟子們對“人際交流”一科的理解,不再浮于表面。
她的身影亦時常出現(xiàn)在“醫(yī)毒學”的藥圃與“技術(shù)”科的工坊。她并非這些領(lǐng)域的專才,卻以其過人的觀察力與邏輯,引導弟子思考:某種草藥在不同地域的性狀差異為何?這個機關(guān)卡榫,若材質(zhì)更換,強度與耐久會有何變化?她鼓勵試錯,但也強調(diào)安全與規(guī)矩。
更多時候,她是這八十一顆躁動心靈的“定盤星”。有弟子因進度落后而焦躁,她會于課后單獨留下,寥寥數(shù)語,點明關(guān)竅,更言:“求學如登山,不在速達,貴在步步踏實?!庇械茏右蛩监l(xiāng)或訓練艱苦而情緒低落,她或許不會溫言軟語安慰,卻會在其案頭放上一份提神的清茗,或是在巡查宿舍時,默默將其踢亂的被褥整理齊整。她以其特有的、清冷之下的細致關(guān)懷,悄然撫平著少年們離家受訓的不安與壓力。
夜深人靜,她常與東方墨于竹樓對坐,梳理一日教學得失,匯報各科弟子進展與個別弟子的特殊狀況。“主攻‘法’科的李氏子,邏輯縝密,然失之于苛;選修‘文’史的趙家兒,頗有悟性,卻稍顯跳脫……”她的觀察細致入微,為東方墨因材施教提供了最直接的依據(jù)。
在弟子們眼中,“青鸞師叔”是敬畏與依賴交織的存在。敬畏她那一身神鬼莫測的武功與清冷不容置疑的威嚴;依賴的,則是她那雖不常顯露,卻無處不在的公正與那偶爾流露的、足以冰釋疲憊的細微關(guān)懷。她的存在,如同月映深潭,既清晰地映照出他們的不足,也以其沉靜的光輝,指引著他們前行的方向,與東方墨那如日輪般光芒萬丈的師道,共同構(gòu)成了玄機谷傳承的天地經(jīng)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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