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慵懶的陽光,透過雕花的紫檀木窗欞,在晉王李治寢殿光潔的金磚地面上,投下一片片斑駁陸離的光影。殿內(nèi)彌漫著淡淡的、清雅的龍涎香氣,驅(qū)散了春日午后容易滋生的幾分倦意。李治斜倚在軟榻上,手中雖握著一卷《漢書》,目光卻有些游離,似乎并未真正沉浸在字里行間。他性情溫和仁孝,不喜劇烈活動,這般靜讀是他最常見的消遣。
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伴著銀鈴般的笑語由遠及近,打破了殿內(nèi)的寧靜。只見一個身著鵝黃宮裝、年紀約莫十一二歲的少女,像一只活潑的雀兒,翩然闖入殿中。她梳著雙鬟望仙髻,肌膚勝雪,眉眼靈動,顧盼間自帶一股被嬌寵慣了的、卻不惹人厭煩的天真貴氣,正是太宗皇帝最為鐘愛的幼女,晉陽公主李明達,小名兕子。
“九哥!九哥!”晉陽公主毫不拘禮地跑到李治榻前,臉頰因快步行走而泛著紅暈,“你又在看這些枯燥的竹簡了!陪兕子去御苑放紙鳶可好?今日風正合適呢!”
李治放下書卷,看著眼前嬌憨的妹妹,眼中流露出兄長特有的寵溺笑意,他輕輕搖頭,語氣溫和:“兕子,莫要胡鬧。父皇若知我白日里只顧嬉戲,定要責備的?!彼牧伺纳磉叺目瘴?,“來,坐下歇歇,瞧你跑得這一頭汗。”
晉陽公主撅了撅嘴,倒也聽話地坐下,自有宮女上前為她拭汗奉茶。她百無聊賴地環(huán)顧四周,目光落在李治方才放下的書卷上,隨口問道:“九哥整日里不是讀書就是幫父皇看那些奏疏,悶也悶死了。難道宮里就沒有什么有趣的事么?”
李治端起茶盞,輕呷一口,聞言微微一笑,似是想起什么,語氣平和地說道:“宮中規(guī)矩森嚴,哪來那么多有趣之事。不過……”他略作沉吟,像是閑聊般提起,“宮中倒是見到一位……頗為不同的才人。”
“哦?”晉陽公主立刻來了興趣,一雙明眸眨動著,湊近了些,“什么樣的才人?能讓九哥覺得‘不同’?是生得特別美嗎?”
李治失笑,搖了搖頭:“美丑乃皮相之外。此女姓武,名媚。論容貌,宮中佳麗三千,她并非最出眾者?!彼D了頓,似乎在尋找合適的措辭,“只是其人行止沉穩(wěn),言談有度,于經(jīng)史文書竟頗有見解。父皇偶爾問及古籍典故或前朝舊事,她常能應對得當,引據(jù)恰切。前日內(nèi)侍省呈報宮中用度瑣事,有條陳不清之處,她在一旁侍奉,竟能一眼看出蹊蹺,寥寥數(shù)語便理順了頭緒,連父皇都微微頷首?!?/p>
李治倒不能道出他們之間的事件。
李治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賞,這在他談及后宮女子時是極為罕見的。他素來謙和,但對女子才學,內(nèi)心實有自己的衡量標準。武媚的表現(xiàn),顯然超出了他對尋常宮娥的預期。
言者或許無心,但聽者卻有意。晉陽公主自幼聰慧,深得太宗與眾兄長喜愛,見識自然不凡。她敏銳地捕捉到了李治話語中那絲特別的意味。能讓性情溫和卻眼界不低的九哥記住,并稱之為“頗為不同”,這本身就極不尋常。宮中女子,或嬌媚,或溫順,或工于心計,但能被兄長以“沉穩(wěn)”、“有見解”、“能理事務”來形容的,幾乎是鳳毛麟角。
一股強烈的好奇心,如同初春的藤蔓,悄然在晉陽公主心中滋生、纏繞。她想象著那個名叫武媚的女子,該是何等模樣?能在父皇和九哥面前展現(xiàn)才學,卻又似乎并不張揚,她是如何做到的?
“武媚……”晉陽公主輕聲重復著這個名字,眼珠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,一抹狡黠靈動的光芒閃過眼底。她不再糾纏著要去放紙鳶,反而托著腮,故作隨意地追問:“聽起來倒是個妙人。九哥,她平日都在何處當值?也在父皇的甘露殿么?”
李治并未察覺妹妹微妙的心思變化,只當她是孩子心性,一時好奇,便隨口答道:“她如今似在掖庭那邊的芷蘭軒,不常到前殿來。兕子問這個做什么?”
“沒什么,隨便問問唄?!睍x陽公主端起茶杯,掩去嘴角一絲躍躍欲試的笑意,心中卻已有了一個主意。這深宮寂寥,突然出現(xiàn)一個連九哥都稱許的“奇女子”,她怎能不去親眼見識一番?一場看似偶然的閑談,如同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,在晉陽公主的心湖中漾開了漣漪,也悄然改變了某個角落的命運軌跡。窗外的陽光依舊溫暖明媚,殿內(nèi)的熏香裊裊婷婷,而一場源于好奇的“戲媚”之約,已在這位小公主的心底,悄然拉開了序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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