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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7章 星圖漫卷論興替（第1頁）

墨文主簿的匯報聲落，星樞之內(nèi)復歸寂靜，唯有那壁上光點依舊如星辰般無聲明滅，映照著沙盤上山川起伏、旗標林立的微縮天下。方才那一連串冰冷數(shù)字與簡練敘述所承載的烽火、鮮血、犧牲與隱憂，此刻沉甸甸地壓在這片溫暖而靜謐的空間里，等待著執(zhí)棋者的消化與裁決。

東方墨緩緩閉上雙眼，負于身后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摩挲著。他并非在看，而是在腦海中飛速重構著那四方的畫卷：西域龜茲城頭的血色與重新飄揚的唐旗，高句麗沿海燃燒的船塢與傾覆的海鶻戰(zhàn)船，漠北草原上權力更迭的暗潮與迅速穩(wěn)定的牙帳，以及蜀道深處那被焚毀的村寨與浸血的山石。每一處，都有墨羽的影子，或深或淺，或存或亡。

良久，他睜開眼，眸中已是一片深潭般的沉靜與清明。他未看沙盤，而是將目光投向侍立一旁的墨文。

“文若，”東方墨開口，聲音不高，卻帶著洞穿表象的力度，“依你之見，郭孝恪之歿，是偶然，還是必然？”

墨文略一沉吟，恭聲答道：“回稟主上，郭將軍勇烈過人，然性情驕悍，不重細務，此為其性格之缺。西域情勢復雜，敵我難辨，輕敵冒進，疏于防備，乃兵家大忌。故而，其敗亡，看似偶然之夜襲，實乃性格與情勢交織下之必然。縱無此次，亦恐有他日之失?！?/p>

東方墨微微頷首，又轉向青鸞：“青鸞，你以為，高句麗之疲，尚需幾載？其內(nèi)部，果真鐵板一塊？”

青鸞放下手中玉環(huán)，思忖片刻，清冷的聲音響起：“觀其應對，淵蓋蘇文掌控力仍強，然連年襲擾，民生凋敝，其國內(nèi)貴族、百姓怨氣必生。若我襲擾不斷，情報滲透加深，尋其裂痕，或三五年，其內(nèi)部必有變生。關鍵在于，能否找到那個足以撬動全局的支點。”

“支點……”東方墨重復著這個詞，目光再次掃過沙盤，“漠北之支點，在于婆閏與大唐之羈縻?；丶v新立，其心未固，車鼻、西突厥猶在窺伺。‘北辰’未來之要務，非僅監(jiān)控，更在于助婆閏站穩(wěn)，以經(jīng)濟、文化悄然固其心志，使其知叛則無利，附則有益?！?/p>

最后，他的目光落回劍南之地，語氣變得格外沉凝：“而最險之支點，恐在此處。外戰(zhàn)消耗國力，內(nèi)政必生瘡痍。劍南之亂，非獠人天生好亂，實乃役重賦苛，官逼民反。今日可平三州，明日若山東、江淮亦因漕運、征伐而役重，又當如何？民心如水，可載舟，亦可覆舟。盛世之下，隱患已生，此非疥癬，實乃心腹之疾也。”

他踱步至沙盤前，手指虛點各方：

“西域雖定，然四鎮(zhèn)初立，西突厥殘余、吐蕃勢力未除，未來沖突難免。高麗疲態(tài)已露，然未傷根本，需持續(xù)施壓，并尋機裂其內(nèi)部。漠北暫安，然羈縻之策需長遠，不可懈怠。而國內(nèi)……輿情監(jiān)控，吏治洞察，需提升至與對外情報同等重要之位置?！?/p>

他停頓了一下，下達指令，聲音清晰而果斷：

“傳令：一，西域‘周天北斗’網(wǎng)絡，資源向鞏固安西四鎮(zhèn)、滲透西突厥及吐蕃方向傾斜。增派精通胡語、熟悉地理之人員，著重經(jīng)營于闐、疏勒等地。郭孝恪之敗，引以為戒，所有外派人員，需加強安全條例，切忌因功生驕。”

“二，遼東及海域網(wǎng)絡，繼續(xù)深化對高句麗沿海及內(nèi)陸情報搜集，尤其關注其貴族矛盾、民間輿情。嘗試接觸高句麗內(nèi)部對淵蓋蘇文不滿之勢力?！小Ｉ闲袆?，以保存自身為要，非必要不進行高風險強襲。”

“三，‘北辰’網(wǎng)絡，制定《漠北羈縻三年方略》，以商貿(mào)、醫(yī)館、文化交流為主要手段，增強回紇對大唐之依附。嚴密監(jiān)控車鼻可汗及西突厥阿史那賀魯殘部動向?！?/p>

“四，中原網(wǎng)絡，即刻啟動‘民望’計劃，于各道選派精干人員，專注搜集地方吏治、賦役、民生輿情，尤其是可能因朝廷大政（如征戰(zhàn)、大工）引發(fā)民怨之區(qū)域，需提前預警。劍南道，著手嘗試恢復與獠人部落之聯(lián)系，以撫為主，以察為上?！?/p>

墨文躬身領命，迅速記下要點。

東方墨最后望向壁上那幅巨大的山河輿圖，光點閃爍，如同這帝國的脈搏。

“貞觀之盛，在于開拓，亦在于隱患。墨羽存在之意義，便是要在這輝煌之下，看清陰影，于激流之中，預判暗礁。四方戰(zhàn)報，非止于論功過，更在于知興替，明得失。未來之局，恐比今日更為復雜莫測?！?/p>

他的話語在石室中回蕩，為這場年度軍報匯總，定下了沉重而清醒的基調。星圖漫卷，映照的不僅是過去的功業(yè)與犧牲，更是對未來風雨的預見與布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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