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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4章 君妃同心 定策驅(qū)霧（第1頁）

夜色下的漪瀾殿，比白日更添幾分幽深。殿內(nèi)只燃著幾盞昏黃的宮燈，將武媚纖弱而沉靜的身影投在素屏之上。李治屏退左右，獨(dú)自踏入殿中，帶進(jìn)一身夜露的微涼與揮之不去的疲憊煩躁。

他甚至未換下朝服，徑直走到榻前坐下，手肘支著案幾，揉按著陣陣發(fā)痛的額角。冕旒早已取下，束發(fā)微亂，露出緊鎖的眉頭。白日朝堂上崔仁師等人“妖尼禍國”的誅心之言，如同魔音灌耳，仍在腦海中回蕩，更刺痛他的，是那份被群臣、被禮法、被自己舅舅聯(lián)合逼迫的孤立與無力感。

武媚無聲地奉上一盞溫?zé)岬陌采癫?，在他身?cè)輕輕坐下，并未急于開口。她只是安靜地陪伴著，目光落在他疲憊的側(cè)臉，以及那只無意識緊攥成拳、骨節(jié)發(fā)白的手上。

良久，李治才長長吐出一口濁氣，聲音沙啞地開口，帶著難以抑制的憤懣：“媚娘，你都知道了？他們……他們竟敢如此污蔑于你！‘妖尼’……呵，好一個‘妖尼’！”他猛地一拍案幾，茶盞震動，“朕真想……”

“陛下，”武媚適時地輕聲打斷，聲音如同滑潤的溪流，試圖平息他的怒火，“臣妾知道了。流言如刀，臣妾早有準(zhǔn)備。”她頓了頓，語氣愈發(fā)冷靜，“此刻動怒，正中了他人下懷。”

李治轉(zhuǎn)過頭，看向她。燈影下，她面容平靜，眼神清澈而堅定，不見絲毫驚慌失措，這份異于常人的鎮(zhèn)定，奇異地?fù)崞搅怂闹行┰S躁動?！澳阌泻慰捶?？”他不由放低了聲音。

武媚微微傾身，眸光在昏暗中閃爍著理性的光芒：“陛下，崔仁師等人攻擊，無非兩點(diǎn)。其一，臣妾‘出家’身份，不合禮法；其二，污名‘妖尼’，意指臣妾心術(shù)不正，行魅惑之事?！?/p>

她伸出兩根纖細(xì)的手指，徐徐分析：“第一點(diǎn)，陛下可強(qiáng)調(diào)孝道與舊情。臣妾曾侍奉先帝，感念天恩，出家亦是遵從前朝舊例，非臣妾所愿。陛下念舊情，特旨召還，乃是仁孝之舉，亦是陛下寬仁，予臣妾一條生路。此乃‘情’與‘孝’，可一定程度上對沖‘禮法’之苛責(zé)?！?/p>

“至于第二點(diǎn)，‘妖尼’之名，最為惡毒，卻也最易破除?！彼抗庾谱频乜聪蚶钪?，“臣妾懇請陛下，安排臣妾于不久后的某場宮中法事或慶典中，于命婦女眷面前公開露面。臣妾不需多言，只需言行得體，舉止端莊，展現(xiàn)出沉靜安詳之態(tài)即可。流言謂臣妾‘妖異’，若眾人親眼所見，臣妾與尋常宮妃無異，甚至更為守禮低調(diào)，這‘妖’字，便不攻自破大半。此乃‘以靜制動’?！?/p>

李治聽著，眼神漸漸亮了起來。武媚的分析條理清晰，直指要害，尤其是公開露面的建議，確實(shí)是破除污名最直接有效的方式。他不由反握住她微涼的手，感受著那份令人心安的智慧與力量?！懊哪铮闼陨跏?！朕這就……”

話音未落，殿外傳來內(nèi)侍壓低聲音的稟報：“陛下，吳王殿下有密奏呈遞，言及緊要，需陛下親閱。”

李治與武媚對視一眼，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訝異。李?。克藭r遞來密奏？

“呈上來?！崩钪纬谅暤?。

一名心腹內(nèi)侍躬身入內(nèi)，將一個密封的銅盒高舉過頭頂。李治接過，揮手讓其退下。他打開銅盒，里面只有薄薄幾張紙和一枚小巧的銀牌。

他迅速瀏覽著紙上的內(nèi)容，臉上的表情從疑惑變?yōu)檎痼@，繼而轉(zhuǎn)為狂喜與憤怒交織。那紙上，清晰地記錄了蕭淑妃宮中那名近侍如何與宮外族人聯(lián)絡(luò)，如何收買人手散布謠言，甚至提及了那混合西域迷香的香囊，準(zhǔn)備伺機(jī)放入漪瀾殿栽贓！而那枚蛇紋銀牌，正是蕭家暗衛(wèi)的信物，鐵證如山！

“好！好一個蕭氏！好惡毒的心腸！”李治猛地站起，將那張紙拍在案上，胸膛劇烈起伏。證據(jù)雖未直接指向長孫無忌，但蕭淑妃這條線上的爪牙，已是無所遁形！

武媚也看清了紙上的內(nèi)容，她心中亦是波瀾涌動。果然是蕭淑妃！而李恪……她袖中的墨玉似乎微微發(fā)燙。是他嗎？是先生布局之下，李恪這枚暗棋開始發(fā)揮作用了？她強(qiáng)壓下心頭的悸動，知道此刻最關(guān)鍵的是如何利用這份證據(jù)。

“陛下息怒，”她輕聲勸慰，眼中卻閃過一絲冷芒，“有此證據(jù)，便可雷霆出手，清理宮闈，堵住悠悠眾口。陛下可借此嚴(yán)懲蕭淑妃近侍及其宮外同黨，以‘構(gòu)陷妃嬪、散布謠言、意圖不軌’之罪論處。此舉，一則可震懾后宮，二則可在朝堂上表明，所謂‘妖尼’之說，實(shí)乃小人構(gòu)陷，陛下明察秋毫，已洞悉奸謀。看那些御史，還有何話可說！”

李治聞言，重重頷首，眼中重新燃起掌控局面的光芒。他看著手中確鑿的證據(jù)，又看向眼前冷靜睿智的武媚，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激動與一種并肩而戰(zhàn)的契合感。

“媚娘，有你在朕身邊，朕心甚安！”他緊緊握住她的手，力道之大，幾乎讓她感到疼痛，但那其中蘊(yùn)含的信賴與情意，卻也無比真實(shí)。

他再次拿起那枚來自李恪密奏的銀牌，摩挲著上面冰冷的蛇形紋路，眼神復(fù)雜。這位三哥……在此刻遞上這份大禮，其心思，耐人尋味。但無論如何，這份證據(jù)來得太是時候了。

“來人！”李治面向殿外，聲音恢復(fù)了帝王的威嚴(yán)與決斷，“傳朕旨意，即刻拘拿淑妃宮中近侍張氏，及其宮外族人張全義，交由內(nèi)侍省與大理寺嚴(yán)加審訊！不得有誤！”

旨意傳出，如同在寂靜的夜空中劃過一道凌厲的閃電。漪瀾殿內(nèi)，帝妃二人的手緊緊交握，共同面對著窗外更深沉的黑暗，以及即將到來的、由他們主導(dǎo)的雷霆風(fēng)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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