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徽三年的秋光,慷慨地灑遍琉求的山海。稻浪早已歸倉,金黃的谷粒堆滿了新建的谷倉,空氣中彌漫著新米蒸煮時特有的暖香。墨港的棧橋上,晾曬著的各色魚干在陽光下泛著銀亮的光澤,如同鋪開了一地碎銀。歸化縣送來的新炭和初步打磨的石料,在工坊區(qū)一側(cè)堆成了整齊的小山。整個琉求州,都沉浸在一片豐足、忙碌而又安寧的喜悅之中。
墨城中央的廣場上,更是人聲鼎沸。大木郎正組織著最后一次大規(guī)模的物資清點與分配,準(zhǔn)備舉行一場盛大的豐收慶典。孩子們在人群中追逐嬉戲,老人們坐在樹蔭下,瞇著眼看著這以往不敢想象的富足景象,臉上是深深的褶子也掩不住的笑意。就連原本來自黑巖部、眉宇間總帶著幾分悍氣的土人,此刻扛著沉甸甸的糧袋,眼神也柔和了許多。
然而,在這片看似無垠的祥和之下,一絲極不協(xié)調(diào)的、帶著腥咸鐵銹味的漣漪,正從南方遙遠(yuǎn)的海域悄然蕩來。
州衙旁一處清幽的高地上,青鸞素衣獨立,正閉目凝神。她并非在休憩,而是將自身那通玄的感知力,如同無形的蛛網(wǎng)般,最大限度地向著周邊海域延伸。這是她每日的功課,亦是墨羽在海外立足不可或缺的預(yù)警。
海鳥的啼鳴,波浪的韻律,魚群游弋的擾動……這些熟悉的聲音交織成一片平和的背景。但今日,在那背景的極深處,她捕捉到了一絲異樣。那是船槳劃破水面的、帶著某種急切與雜亂節(jié)奏的聲音,并非墨羽海船那種沉穩(wěn)有力的劃槳方式,也非土著漁船的輕靈。更有一股混雜著汗臭、劣質(zhì)酒氣和長期未清洗身體的腥臊氣息,隨著南風(fēng),極其微弱地飄來,其中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、兵刃特有的冷硬鐵腥。
這氣息,充滿了掠奪與暴戾的意味,絕非善類。
她霍然睜開雙眸,清冷的眼底閃過一絲銳利如鷹隼的光芒。身形一動,已如一片輕羽般自高地飄落,無聲無息地出現(xiàn)在正在州衙書房審閱建設(shè)圖紙的東方墨身側(cè)。
“墨,”她的聲音依舊平淡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,“南方,約一百五十里外,有船隊靠近。大小船只五艘,人數(shù)約在二百上下。槳音雜亂,氣息兇戾,帶有兵刃……是海盜,正向琉求而來。”
東方墨執(zhí)筆的手微微一頓,抬起了頭。他臉上并無驚詫,只有一種“終于來了”的了然。海外富足,猶如稚子懷金行于鬧市,引來覬覦是遲早之事。
“終于按捺不住了么?”他放下筆,目光越過窗欞,投向南方那片蔚藍(lán)卻已暗藏殺機(jī)的海域,嘴角勾起一絲冷冽的弧度,“也好,正可借此機(jī)會,讓這琉求上下,再經(jīng)歷一番淬煉。也讓這茫茫海疆知曉,此地,非是任人宰割的肥肉?!?/p>
他站起身,玄衣無風(fēng)自動。
“傳令,按甲字三號預(yù)案,烽火示警,全員戒備?!?/p>
平靜的豐收時節(jié),因南方窺視的惡鯊,驟然繃緊了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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