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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深宮夜謁·暗托監(jiān)事堂（第1頁）

夜色如墨，吞噬了長安城的白日喧囂?；食蔷薮蟮妮喞谛强障鲁聊Ａⅲ缤活^蟄伏的巨獸，宮墻高聳，隔絕了內(nèi)外兩個世界。巡夜衛(wèi)士的腳步聲和更梆聲規(guī)律地響起，透著不容侵犯的威嚴與森嚴。

一道幾乎融于夜色的青影，避開所有明崗暗哨，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掠過重重殿宇的飛檐斗拱，最終落在一處并不起眼、卻位于內(nèi)廷要沖的院落前。院門匾額上，是三個沉穆的大字：“監(jiān)事堂”。此處并非最高宦官機構(gòu)所在，卻掌宮內(nèi)監(jiān)察、糾劾之事，地位特殊，消息極為靈通。

東方墨并未叩門，只是靜立片刻。不多時，側(cè)門無聲無息地開了一道縫，一個同樣穿著宦官服飾、眼神精干的小太監(jiān)探出頭，見到東方墨，并不言語，只是微微頷首，側(cè)身讓其入內(nèi)。

院內(nèi)陳設簡樸卻透著一種陰沉的權(quán)勢感。正廳燭火通明，一位身著深紫色宦官常服、面白無須、年紀約在五旬上下的老者正端坐主位，慢條斯理地撥弄著茶盞。他眉眼低垂，看似平和，但偶爾抬眸間，精光一閃而逝，帶著久居深宮、洞察人心的銳利與謹慎。此人正是監(jiān)事堂的掌事太監(jiān)之一，馮公公。

東方墨步入廳內(nèi)，拱手一禮，不卑不亢：“馮公公安好，晚輩東方墨，冒昧深夜打擾?！?/p>

馮公公并未立刻回應，只是用那雙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，上下打量著東方墨，聲音尖細平和，卻帶著壓力：“能繞過重重宮禁，精準找到咱家這里，年輕人，好手段。你家長輩與咱家那點微末香火情，可不足以讓你如此放肆?！彼峒暗摹伴L輩”和“香火情”，顯然便是東方墨能得此暗謁機會的敲門磚。

東方墨神色不變：“并非放肆，實是有要事，關(guān)乎宮內(nèi)安寧，乃至陛下清譽，不得不謹慎行事，望公公海涵?！?/p>

“哦？”馮公公放下茶盞，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，“宮內(nèi)安寧？陛下清譽？好大的題目。咱家不過一介老奴，只管份內(nèi)稽查之事，這等大事，豈是咱家能妄議的？”

“公公過謙了。”東方墨直視對方，“監(jiān)事堂耳目靈通，洞察幽微。近日宮中或因采選之事，人員繁雜，難免有沉渣泛起，宵小之輩或欲借機生事，行構(gòu)陷傾軋、窺探禁中之舉。此風若長，恐損內(nèi)庭和氣，若有不慎，流言蜚語傳出宮外，更恐有損天家顏面?！?/p>

他話語含蓄，并未提及武媚，卻精準地點出了宮內(nèi)永恒存在的暗流——爭斗與傾軋，并將其與“陛下清譽”、“天家顏面”聯(lián)系起來。

馮公公眼神微動，撥弄茶蓋的手指停頓了一下。宮內(nèi)這些齷齪事，他自然比誰都清楚。東方墨的話，看似空泛，實則戳中了他職責所在的核心。

“年輕人，說話要有憑據(jù)。”馮公公慢悠悠道，“捕風捉影之事，咱家聽得多了?！?/p>

東方墨上前一步，聲音壓得更低，卻清晰無比：“不敢妄言。例如，司苑局某位新晉采辦太監(jiān)，與宮外某位勛貴家臣過往甚密，似在暗中打探某些新入宮人的家世背景，甚或……試圖在其日常用度中做些手腳。其所用銀錢，似與去年江南道一筆消失的貢賦有間接關(guān)聯(lián)。此事若深究下去，恐牽扯不小?！?/p>

馮公公的臉色終于變了變。東方墨所說的這件事，他隱約有所察覺，但尚未拿到實證，更未想到會牽扯到江南貢賦！這少年不僅知道，而且似乎掌握著更深的線索！這份情報能力，實在駭人。

“你……”馮公公目光銳利如刀，“究竟想做什么？”

“晚輩別無他求?！睎|方墨坦然道，“只愿宮內(nèi)清平，宵小斂跡。晚輩游歷四方，偶得些消息，或?qū)C清宮闈有所助益。未來若再有所聞，關(guān)乎宮內(nèi)安穩(wěn)者，愿通過穩(wěn)妥途徑，告知公公。只盼公公在秉公處事之時，若遇某些……不應蒙冤受屈之事，能多查證一分，多存一分清明。”

這便是在談條件了。東方墨提供宮內(nèi)急需的情報線索，幫助馮公公鞏固權(quán)位、履行職責，換取的不是具體的官職財富，而是一個承諾：在未來可能的宮闈傾軋中，能有一雙居于高位、且能保持相對清醒的眼睛，或許能在關(guān)鍵時刻，為某些“不應蒙冤受屈”的人（比如武媚）說上一句話，或者至少不推波助瀾。

馮公公沉默了，廳內(nèi)只聞燭火噼啪聲。他在權(quán)衡。這少年神秘莫測，其情報來源和目的都令人難以捉摸。但其所言之事，又確實對他極具誘惑力。而且，對方所求看似空泛，實則是一種更高級、更不易被抓住把柄的交易。

良久，馮公公緩緩開口，語氣聽不出喜怒：“咱家職責所在，自當明察秋毫，不使無辜者蒙冤。至于外界消息……若真關(guān)乎宮闈安穩(wěn)，咱家自然也不能閉目塞聽?！?/p>

他沒有明確答應，但也沒有拒絕。這已是宦官在權(quán)力場中能給出的最明確的暗示。

東方墨深知見好就收，拱手道：“公公明鑒。今日之言，出我之口，入公之耳，絕無六耳聽聞。晚輩告辭。”

馮公公微微頷首。

東方墨如來時一般，悄無聲息地退出了監(jiān)事堂，融入茫茫夜色。

廳內(nèi)，馮公公獨自坐著，望著搖曳的燭火，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。

“東方墨……”他低聲咀嚼著這個名字，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忌憚與探究。

這滴水，已然滲入了深宮這最幽暗的土壤之中。一場無聲的交易達成，雖脆弱，卻可能在未來掀起意想不到的波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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