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由自主地向她走去,腳步輕得仿佛怕驚擾了這夢境。就在他即將靠近小亭時,琴聲戛然而止。
那女子似有所覺,緩緩轉(zhuǎn)過身來。
夢境在這里變得模糊,松贊干布無論如何努力,也無法看清她的具體面容。仿佛有一層薄霧籠罩著她的臉,只能隱約看到光潔的額頭,挺秀的鼻梁,和一抹淡櫻色的、微微上揚的唇角。然而,那雙眼睛,他卻看得異常清晰——不是吐蕃女子常見的深褐色,而是如同黑曜石般烏黑明亮,深邃得如同秋夜的寒潭,里面仿佛盛著萬千星辰,又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、洞察世事的憂傷與疏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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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沒有說話,只是靜靜地看著他,目光平靜無波,卻仿佛能穿透他的靈魂,看到他內(nèi)心最深處的雄心、孤獨、以及此刻因這陌生文明而產(chǎn)生的震撼與迷惘。
松贊干布也怔住了,忘記了言語,忘記了身份。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,他感覺自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吐蕃贊普,而只是一個迷失在異域繁華中的普通旅人。他想問她是何人,想問她為何獨自在此撫琴,想問她眼中的憂傷從何而來……可話到嘴邊,卻一個字也吐不出。
女子見他呆立不動,唇角那抹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許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或是……了然?她微微頷首,像是打過一個招呼,然后便轉(zhuǎn)過身,抱起琴,身影如同融入月光一般,漸漸變得透明,最終消失在水畔的柳煙之中。
徒留松贊干布一人,站在原地,心中充滿了巨大的失落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。
“贊普?贊普?”
急促而小心翼翼的呼喚聲,將松贊干布從那個瑰麗而惆悵的夢境中強行拉回。他猛地睜開眼,映入眼簾的是寢宮內(nèi)熟悉的鎏金穹頂和搖曳的酥油燈光。天光已透過窗欞,灑下微曦。
是貼身內(nèi)侍在喚他,該準備早朝了。
松贊干布坐起身,感到一陣劇烈的頭痛和口干舌燥,那是宿醉的后遺癥。但比身體不適更強烈的,是夢中那種清晰無比的感受——長安的繁華,音樂的悠揚,還有那雙如同黑曜石般深邃、帶著淡淡憂傷的眼睛。
那不是邏些的女子,那是長安的女子,是高度文明孕育出的、與他所熟知的一切都截然不同的存在。
夢境如此真實,那份震撼和那抹驚鴻一瞥的倩影,如同用滾燙的烙鐵,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上。他下意識地撫上胸口,那里空落落的,卻又仿佛被什么東西填滿了。
醉臥王庭,夢縈長安。醒來后,他依舊是高原的霸主,但某些東西,已經(jīng)悄然改變。那個夢,不僅僅是一個夢,更像是一個啟示,一個來自遙遠文明的無言邀請,或者……一個注定要纏繞他余生的、美麗而虛幻的幻影。他望著窗外逐漸亮起的天空,眼神復(fù)雜,那里有權(quán)力帶來的滿足,也有夢境留下的、一絲難以言說的向往與迷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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