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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8章 問道試心性·璞玉露真淳（第1頁）

那魁梧青年全神貫注于自己的“練習(xí)”中，對林間悄然多出的兩位旁觀者毫無所覺。他一次又一次地?fù)]動(dòng)那根粗糙的木桿，汗水沿著他古銅色的臉頰和賁張的肌肉紋理滑落，在地上濺開小小的濕痕。他的呼吸粗重如牛喘，顯然體力消耗極大，但眼神中的那股執(zhí)拗與專注卻未曾稍減。

東方墨并未立即出聲，他靜靜觀察了片刻，目光如同最精準(zhǔn)的尺規(guī)，丈量著青年每一次發(fā)力時(shí)肌肉的顫動(dòng)、重心的偏移以及力量傳遞過程中那些不必要的損耗與散逸。青鸞立于他身側(cè)，同樣默不作聲，她看得出神，心中對那青年的怪力嘖嘖稱奇，更對他這完全門外漢般的練習(xí)方式感到一種近乎痛惜的無奈。

終于，在青年一次全力突刺后，因用力過猛而身形微晃，不得不拄著木桿稍作喘息之際，東方墨動(dòng)了。他并未施展什么驚世駭俗的身法，只是如同尋常路人般，自林蔭遮蔽處緩步走出，青衫拂過草葉，發(fā)出細(xì)微的沙沙聲。

這輕微的響動(dòng)立刻驚動(dòng)了那青年。他猛地轉(zhuǎn)過身，雙手緊握木桿，橫于身前，臉上充滿了野獸般的警覺，目光灼灼地盯住突然出現(xiàn)的東方墨與隨后現(xiàn)身的青鸞。待看清來人是一對氣度不凡、不似尋常村民的男女后，他眼中的戒備稍減，但依舊沒有放松，甕聲甕氣地開口，聲音因疲憊而有些沙啞：“你們是誰？來這里做啥？”

東方墨停下腳步，與青年保持著一段安全的距離，神色平和，并無絲毫敵意。他目光掃過青年手中那根前端已然破損不堪的木桿，以及周圍一片狼藉的草木巖石，淡然開口道：“路過之人，聽聞林中有異響，特來查看。你這是在……練武？”

青年見東方墨言語溫和，氣質(zhì)清雅，不似歹人，緊繃的神經(jīng)稍稍松弛了些，但臉上卻露出一絲窘迫，粗聲答道：“算……算是吧。俺自個(gè)兒瞎練，讓兩位見笑了?！彼乱庾R(shí)地想將手中那根不成樣子的“槍”藏到身后，但這動(dòng)作在此情此景下顯得格外笨拙。

“自行摸索，能練出這般氣力，已屬難得?！睎|方墨語氣依舊平淡，聽不出是褒是貶，他話鋒微轉(zhuǎn)，“只是，觀小友練習(xí)之法，似乎……未得名師指點(diǎn)？”

青年聞言，黝黑的臉龐微微泛紅，更顯憨直，他撓了撓頭，有些沮喪地道：“不瞞先生，俺家就在山下龍門村，世代務(wù)農(nóng)，窮得很，哪請得起師父教武？只是俺天生力氣比旁人大些，又不甘心一輩子窩在這山溝里，就想著……想著能不能練出點(diǎn)名堂，將來或許有機(jī)會(huì)投軍，混個(gè)出身，也好光耀門楣，讓爹娘過上好日子?！彼捳Z樸實(shí)，甚至帶著些泥土氣息，但那份不甘平庸、渴望建功立業(yè)的心思，卻真摯得燙人。

東方墨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贊賞。他微微頷首，道：“有志氣。不過，武藝一道，并非僅憑氣力便可。不得其法，事倍功半，甚至傷及自身?！彼D了頓，看向青年，“我略通技擊之術(shù)，觀小友乃是良材，不忍見你誤入歧途?？稍概c我切磋一二，或許能對你有些許啟發(fā)？”

“切磋？”青年眼睛一亮，但隨即看向東方墨那略顯清瘦的身形和空著的雙手，又有些猶豫，“先生，俺……俺力氣大，沒輕沒重，萬一傷了您……”

一旁的青鸞聞言，幾乎要忍不住輕笑出聲，趕忙抿住嘴唇。她可是親眼見過東方墨于千軍萬馬、武林高手中來去自如的身手。

東方墨唇角似乎也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，他隨手從旁折斷一根長約四尺、拇指粗細(xì)的堅(jiān)韌樹枝，拈在手中，道：“無妨，你只管全力攻來，我便以此樹枝應(yīng)對。若能碰到我的衣角，便算你贏。”

青年見東方墨如此托大，心中那股不服輸?shù)膭蓬^也被激了起來。他深吸一口氣，抱拳道：“那……那俺得罪了！”話音未落，他低吼一聲，如同猛虎出柙，手中木桿帶著一股惡風(fēng)，簡單粗暴地一個(gè)“泰山壓頂”，朝著東方墨當(dāng)頭砸落！這一擊凝聚了他全身的氣力，威勢驚人，仿佛真要開山裂石。

然而，面對這勢大力沉的一擊，東方墨身形微側(cè)，甚至未曾移動(dòng)腳步，手中樹枝如同擁有生命般，輕飄飄地向上一搭，并非硬接，而是貼著下砸的木桿輕輕一引、一旋。青年只覺得一股奇異的柔韌力道傳來，自己那足以開碑裂石的猛力竟如同泥牛入海，被帶得偏向一旁，木桿“轟”地一聲砸在東方墨身側(cè)的空地上，濺起一片泥土草屑。

青年一愣，不等他變招，東方墨的樹枝已如靈蛇出洞，快得只余一道殘影，輕輕點(diǎn)在他因發(fā)力而微微露出的肋下空門。雖只是輕輕一點(diǎn)，卻讓青年感覺氣息一窒，半邊身子都有些發(fā)麻。

“力道散而不聚，招式用老，不知留力?！睎|方墨平淡的聲音響起。

青年又驚又怒，暴喝一聲，擰身橫掃，木桿攔腰襲來。東方墨足尖輕點(diǎn)，身形如柳絮般隨風(fēng)而起，不僅避開了橫掃，手中樹枝再次點(diǎn)出，這次正中他因轉(zhuǎn)動(dòng)而暴露的肩井穴。青年頓覺整條手臂一酸，力道泄了大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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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步伐虛浮，重心不穩(wěn)，轉(zhuǎn)動(dòng)之間，破綻自現(xiàn)。”

接下來，無論青年如何怒吼著猛攻，直刺、斜挑、回馬槍……他所有雜亂無章的攻勢，在東方墨那根看似脆弱的樹枝面前，都顯得如此笨拙可笑。東方墨總是能在間不容發(fā)之際，以毫厘之差避開鋒芒，手中樹枝則如同未卜先知，每一次都精準(zhǔn)地點(diǎn)在他力道最薄弱、身形最別扭之處，讓他空有拔山之力卻無從施展，反而把自己累得氣喘吁吁，渾身酸麻。

十幾次攻擊無功而返后，青年終于力竭，拄著木桿，大汗淋漓，胸膛劇烈起伏，看著依舊氣定神閑、青衫不染塵的東方墨，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與徹底的折服。

他“噗通”一聲跪倒在地，聲音因激動(dòng)而顫抖：“先生！您是真正的高人！俺薛禮（注：薛仁貴原名薛禮，字仁貴）有眼無珠！求先生指點(diǎn)俺武藝！俺愿拜先生為師！”說著便要磕頭。

東方墨手中樹枝輕輕一抬，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道托住了薛禮下拜之勢?！鞍輲煵槐??！彼?，“我與你并無師徒緣分。不過，見你心志可嘉，是塊可造之材，稍加點(diǎn)撥，助你入門，卻也未嘗不可?！?/p>

薛禮聞言，雖有些失望，但能得到“高人”指點(diǎn)已是天大的機(jī)緣，他連忙再次抱拳，激動(dòng)得語無倫次：“多……多謝先生！多謝先生！”

東方墨看著他因激動(dòng)而漲紅的臉龐，和那雙充滿了渴望與真誠的眼睛，微微頷首。這塊深埋于山野的璞玉，心性之淳樸，志向之堅(jiān)定，已通過這番“問道”與“試手”，清晰地展露在他面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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