貞觀十九年的長安,冬日陽光穿透了累積數(shù)月的戰(zhàn)云陰霾,灑在朱雀大街光滑的石板上。盡管遼東之戰(zhàn)未能竟全功,但皇帝御駕親征凱旋,連克十?dāng)?shù)城,陣斬敵酋,破敵大陣,依舊是足以令帝國上下振奮的偉績。長安百姓幾乎傾巢而出,自發(fā)地聚集在御道兩側(cè),翹首以盼,歡呼聲浪如同潮水,一波高過一波,迎接那面象征著無上榮耀的九龍纛旗,以及纛旗下端坐于玉輅之中、面容雖帶倦色卻威儀不減的李世民。
然而,真正的重頭戲,在帝國的心臟——太極殿內(nèi)上演。
今日的大朝會,氣氛莊重而熱烈。文武百官依品階肅立,蟒袍玉帶,朱紫滿堂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御階之上??諝庵袕浡环N混合著勝利喜悅、權(quán)力審視與對未來期許的復(fù)雜氣息。
李世民已換上帝王朝服,冕旒垂珠,端坐于龍椅之上,目光如炬,掃視著丹陛下的臣工。內(nèi)侍監(jiān)展開明黃色的絹帛,以悠長而清晰的聲調(diào),開始宣讀封賞詔書。
詔書首先褒獎了御駕親征的全體將士,肯定了此番東征重創(chuàng)高句麗、揚威域外的戰(zhàn)略意義。隨后,便是按功勛高低,一一敘功行賞。司空長孫無忌、英國公李世績、江夏王李道宗等統(tǒng)帥重臣,賞賜豐厚,加官進爵,自不待言。
當(dāng)內(nèi)侍監(jiān)念到那個已在軍中傳頌、并開始在市井間流傳開的名字時,整個太極殿似乎都安靜了幾分。
“……游擊將軍薛禮,驍勇冠絕,忠毅無雙!于亂軍之中,單騎破陣,力挽狂瀾,救大將劉君邛于萬軍之中;更于安市城下,洞察敵陣樞機,身先士卒,親破‘玄甲虬龍’惡陣,陣斬敵酋楊萬春,揚我軍威,懾服蠻夷!其功甚偉,堪為楷模!”
內(nèi)侍監(jiān)的聲音陡然提高,清晰地傳遍大殿的每一個角落:
“特,擢升薛禮為右領(lǐng)軍衛(wèi)中郎將,正四品下!賜帛一千匹,金銀器皿各五十事,御馬五匹,長安甲第一座!欽此!”
詔書宣讀完畢,殿內(nèi)響起一片壓抑著的吸氣聲。右領(lǐng)軍衛(wèi)中郎將!這可是實實在在的禁軍高階將領(lǐng)職位,手握實權(quán),非尋常散官可比!從一介白身,到從五品下的游擊將軍,再到正四品下的中郎將,不過短短數(shù)月之間!如此超擢,在本朝極為罕見。
只見武將班列末端,一道挺拔的身影越眾而出。薛仁貴今日未著戎裝,換上了一身嶄新的青色官袍,更襯得他面容英挺,氣宇軒昂。他步伐沉穩(wěn),走到御階之前,撩袍跪倒,行叩拜大禮,聲音清朗而有力,不帶絲毫倨傲或怯懦:
“末將薛禮,叩謝陛下天恩!陛下信重,三軍將士用命,方有仁貴微末之功。此皆陛下圣明燭照,將士戮力同心所致!仁貴必當(dāng)竭盡駑鈍,效忠陛下,衛(wèi)我大唐,萬死不辭!”
他言辭得體,既表達了感恩,又將功勞歸于上智與集體,態(tài)度不卑不亢。李世民看著他,眼中滿是毫不掩飾的欣賞與期許。此子不僅勇武絕倫,難得的是心性沉穩(wěn),不因驟然而至的榮寵而忘形,確是難得的將帥之才。
“薛卿平身。”李世民抬手虛扶,朗聲道,“朕賞罰分明,有功必賞!望卿戒驕戒躁,日后為朕,為大唐,再立新功!”
“臣,謹遵圣諭!”薛仁貴再次叩首,方才起身,退回班列。他能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無數(shù)道目光的注視——有欽佩,有羨慕,有審視,或許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。但他心如明鏡,深知這一切榮耀皆來源于戰(zhàn)場上的舍生忘死與先生(東方墨)的知遇點撥。這身官袍,是肯定,更是沉甸甸的責(zé)任。
隨著薛仁貴的受封,此次東征的最后一塊,也是最耀眼的一塊拼圖被鄭重嵌入。他的事跡,伴隨著“白袍驍將”的威名,通過這場極高規(guī)格的朝會,正式傳遍帝國的權(quán)力中樞,再無任何人敢于小覷這個橫空出世的年輕將領(lǐng)。
封賞繼續(xù)進行,其余有功將士,無論級別高低,皆依例獲得賞賜,殿內(nèi)氣氛融洽而熱烈。李世民巧妙地借助這場盛大的頌勛儀式,不僅酬謝了功臣,更極大地沖淡了未能攻陷安市城的些許遺憾,將朝野的注意力,從遼東那片冰封的土地,重新凝聚到了長安,凝聚到了他這個帶領(lǐng)帝國不斷取得勝利的天可汗身上。
然而,端坐于龍椅之上的李世民,以及殿內(nèi)一些嗅覺敏銳的重臣心中都清楚,這太極殿內(nèi)的喧囂與榮光,只是短暫的間歇。北方的天空,已然被薛延陀南下的狼煙所染指,新的風(fēng)暴,正在迫近。對薛仁貴,對大唐而言,真正的考驗,或許才剛剛開始。但此刻,至少在這太極殿內(nèi),白袍之輝,已耀朝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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