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日頭升至中天,將蒼白而缺乏熱度的光芒灑滿朔方原時,正面戰(zhàn)場的廝殺已進入白熱化。薛仁貴率部如尖刀般攪動著薛延陀的中軍,唐軍主力在各路將領指揮下全面壓上,戰(zhàn)線的犬牙交錯處,每一寸土地的爭奪都伴隨著飛濺的鮮血和消逝的生命。震耳欲聾的喊殺聲、兵刃撞擊聲、垂死哀鳴聲匯聚成一股巨大的聲浪,席卷了整個戰(zhàn)場。
然而,在這決定國運的宏大戰(zhàn)爭樂章背后,一支無聲的利刃,正悄然刺向薛延陀最為脆弱的后心。
郁督軍山北麓,一道隱秘的山谷入口處,寒風卷著雪沫,掠過嶙峋的怪石。從外面看,這里與周圍荒蕪的山地并無二致,只有幾條被反復踩踏、卻又刻意用枯草浮雪掩飾的車轍印,暗示著內里的不尋常。這里,正是“北辰”網絡耗費心血,結合多方情報與實地冒險勘察,最終確定的薛延陀聯(lián)軍一處至關重要的糧草囤積點。數千大軍數日的嚼谷,維系戰(zhàn)意的命脈,便隱藏在這看似不起眼的山谷深處。
山谷兩側的制高點上,數名身披白色偽裝服、與周圍雪巖幾乎融為一體的“墨刃”隊員,如同石雕般靜靜潛伏了超過六個時辰。他們的眼神銳利如鷹,透過特制的單筒千里鏡,將谷口守衛(wèi)的換崗規(guī)律、巡邏路線、以及谷內隱約可見的氈帳和堆積如山的草料袋盡收眼底。
“戌時三刻,換崗,間隔五十息。明哨十二,分三組。暗哨……左三右二,位置確認?!贝枴苞_鷹”的觀察手以極低的聲音,通過特定的鳥鳴節(jié)奏,將信息傳遞給下方潛伏的同伴。
在山谷下方背風的坳地里,青鸞親自率領著此次行動的三十名“墨刃”核心隊員。她同樣一身白色勁裝,墨色長發(fā)緊緊束在腦后,臉上涂著防凍防反光的油彩,只露出一雙沉靜如水的眸子。她攤開一張繪制在羊皮上的簡易山谷地形圖,上面用炭筆清晰標注了守衛(wèi)分布、糧垛位置以及預設的撤退路線。
“時機已到?!鼻帑[的聲音冷靜得不帶一絲波瀾,仿佛即將進行的不是一場深入虎穴的生死行動,而是一次尋常的演練?!啊_鷹’確認,守衛(wèi)疲憊,換崗間隙是我們的機會。甲組,負責清除明暗哨,務必無聲。乙組,隨我潛入谷內,安置火油、火藥。丙組,占據谷口兩側制高點,弩箭掩護,阻擊任何試圖接近或逃離者。動作要快,得手后按三號路線撤離,至狼頭巖匯合?!?/p>
“明白!”眾人低應,眼神中閃爍著狼一般的兇悍與紀律帶來的絕對服從。
天色漸漸昏暗,風雪似乎更大了些,這為潛行提供了絕佳的掩護。當谷口守衛(wèi)完成又一次枯燥的換崗,抱著兵器縮著脖子躲避風寒時,數道鬼魅般的白影,借助風聲和地形的掩護,悄無聲息地貼近。
“呃……”
輕微的悶響和骨裂聲被風聲完美掩蓋。負責清除哨卡的甲組隊員手法干凈利落,如同暗夜中的死神,精準而高效地抹去了谷口內外的所有眼睛。
青鸞一揮手,率領乙組如同流動的陰影,迅疾潛入山谷。谷內比想象中更為開闊,數十個巨大的氈帳和露天堆積的草料袋、糧囤占據了大部分空間,只有少量留守的輔兵圍在幾堆小小的篝火旁取暖,對即將降臨的末日毫無察覺。
“分散!重點目標,氈帳、草料堆!引火物放置隱蔽處,延時裝設!”青鸞低聲下令。
隊員們兩人一組,如同熟練的工匠,在糧垛陰影下、氈帳支架旁,迅速安置好攜帶的特制火油罐和以線香控制的簡易火藥包。這些裝備都由“墨源”精心打造,威力或許不及軍中震天雷,但引火效率極高,且難以被立刻撲滅。
就在行動即將完成之際,意外發(fā)生。一名似乎是起來解手的薛延陀輔兵,迷迷糊糊地撞見了一名正在糧囤下安置火藥的“墨刃”隊員。
那輔兵愣了一下,隨即張口欲喊——
“嗖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