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位性情剛猛、白日里主張對武媚“重重磨礪”的監(jiān)寺,此刻正鼾聲如雷,睡得極為深沉。她夢中似乎還在厲聲呵斥著不守規(guī)矩的小尼姑,嘴角甚至帶著一絲嚴(yán)厲的弧度。
忽然,她感覺脖頸處傳來一陣極其細(xì)微的、冰涼的觸感,像是有什么東西輕輕擦過。她迷迷糊糊地?fù)]手拂了拂,翻了個身,繼續(xù)沉睡。
然而,當(dāng)清晨的第一縷微光即將透過窗紙時,監(jiān)寺師太被一陣強(qiáng)烈的尿意憋醒。她睡眼惺忪地坐起身,習(xí)慣性地抬手?jǐn)n了攏頭發(fā)——這一攏,她的動作猛地僵住了!
指尖觸到的,不再是平日那稀疏卻梳理整齊的灰白發(fā)髻,而是一片……光禿禿的、帶著涼意的頭皮?!
她難以置信地又摸了一把,確確實(shí)實(shí),頭頂正中央,約莫嬰兒巴掌大小的一塊頭發(fā),連根消失了!斷口處平滑無比,仿佛被最鋒利的刀刃瞬間剃去,甚至沒有傷及她絲毫頭皮!
“呃……”監(jiān)寺師太的喉嚨里發(fā)出一聲古怪的抽氣聲,她連滾帶爬地?fù)涞酱扒澳敲婺:你~鏡前,借著熹微的晨光,她看清了鏡中的自己——頭頂正中,一塊刺目的、光溜溜的頭皮,與她周圍尚且存留的頭發(fā)形成了無比詭異滑稽的對比!
“啊——?。?!”一聲凄厲至極、充滿了驚恐與難以置信的尖叫,猛地劃破了感業(yè)寺黎明前的寂靜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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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聲尖叫如同一個信號。
“咚——!!咚——!!咚——!?。 ?/p>
寺中那口需要數(shù)名壯碩沙彌合力才能撞響的、用于報時和召集眾人的巨大銅鐘,竟毫無征兆地、一下接著一下,自主轟鳴起來!鐘聲洪亮、沉重,帶著一種非人的、震人心魄的力量,瞬間傳遍了寺院的每一個角落!
“怎么回事?!”
“敵襲?!”
“快起來!”
沉睡中的僧尼們被這突如其來的鐘聲與監(jiān)寺的尖叫徹底驚醒,慌亂地披上衣服,點(diǎn)亮燈燭,驚慌失措地涌出寮房。院子里瞬間亂成一團(tuán),人影幢幢,呼喊聲、詢問聲、哭泣聲交織在一起。
靜安師太也早已沖出禪房,她手中死死攥著那枚鐵羽箭和染血的絹帛,臉色慘白如紙,看著眼前這混亂驚恐的一幕,再聯(lián)想到自己枕邊的警告和監(jiān)寺那詭異失掉的頭發(fā),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念頭如同毒蛇般纏上了她的心臟——
這感業(yè)寺,并非她所能完全掌控的清凈之地。有一股看不見、摸不著,卻強(qiáng)大到令人絕望的力量,正在黑暗中冷冷地注視著她們。而這一切的源頭,都指向那個她們原本打算肆意欺凌的、名叫武媚的比丘尼!
“武氏安,則寺安……”
靜安師太喃喃地重復(fù)著這六個字,望著武媚寮房所在的那個僻靜方向,眼中第一次充滿了深深的、源自未知的恐懼。原先討好蕭淑妃、處置一個棄子的心思,在這雷霆般精準(zhǔn)而詭異的震懾下,瞬間煙消云散,只剩下無邊的寒意和后怕。
天,快要亮了。但感業(yè)寺的這個黎明,卻比以往任何一個黑夜,都更加令人膽戰(zhàn)心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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