訊息通過加密的渠道,在日落前便已送至青鸞手中。彼時,她正在墨城以東三十里外,一處依天然良港而建、被命名為“定波”的水軍主基地內(nèi),巡視新列裝的“劈浪級”戰(zhàn)船。
夕陽的余暉將海面染成一片金紅,數(shù)十艘修長矯健的戰(zhàn)船整齊地泊在港內(nèi),新刷的桐油在光影下泛著烏沉的光澤,高聳的桅桿如林,指向愈發(fā)深邃的天空。青鸞立于旗艦“墨蛟號”的船頭,并未身著宮裝,而是一身利落的銀灰色水師勁裝,外罩軟甲,海風將她額前的幾縷發(fā)絲吹起,更襯得眉目清冽,英氣逼人。
她仔細閱讀著由親衛(wèi)呈上的、譯解后的密信。信中是東方墨對局勢的分析與已下達的幾項核心指令,言辭簡練,卻將大唐借倭探海、倭國包藏禍心的復雜局面剖析得淋漓盡致。
青鸞閱畢,面上并無驚色,唯有那雙清亮的眸子微微瞇起,眺望著遠方海天相接之處,仿佛要穿透這絢爛的暮色,看清潛藏于其下的暗流。她將密信湊近船頭懸掛的風燈,火焰舔舐著特制的紙張,迅速化為一小撮灰燼,被海風卷走,消散無蹤。
“傳令,”她的聲音不高,卻帶著金屬般的質(zhì)感,清晰地傳入侍立身后的副將耳中,“即日起,水師各營,操練科目調(diào)整?!?/p>
副將神色一凜,躬身應道:“請副帥示下!”
“其一,加強遠海追蹤與反追蹤演練。組成特遣小隊,模擬不明船只在不同海況下的航行模式,我方艦船需練習如何在不暴露自身意圖的前提下,保持隱蔽監(jiān)視,記錄其航跡,預判其動向?!?/p>
“其二,強化夜間及復雜氣象條件下的編隊機動與信號傳遞。倭人若來,未必會選擇光天化日。我要我們的水師,在任何時候,都能如臂使指,陣型不亂。”
“其三,增設小規(guī)模、低強度沖突處置預案推演。”青鸞的目光掃過港內(nèi)如巨獸般蟄伏的戰(zhàn)船,“重點演練遭遇不明船只挑釁、靠近我禁航區(qū)域時的分級應對措施。從警示驅(qū)離,到戰(zhàn)術擠壓,乃至必要時的……**controlledengagement(可控交戰(zhàn))**,每一步都要有章法,有分寸,既要彰顯力量,亦不可授人以柄,引發(fā)不可控的escalation(升級)?!?/p>
她頓了頓,補充道:“另,通知各沿海哨塔、了望站,加倍警惕。凡非我華胥登記在冊之船只,尤其注意辨識其船型是否與倭國制式相符,所有異常動向,無論大小,必須即刻上報。”
“末將遵令!”副將抱拳,轉(zhuǎn)身快步離去,傳達命令。
青鸞獨自留在船頭,夜幕漸漸降臨,港內(nèi)亮起燈火,與天際初生的星辰交相輝映。她撫摸著“墨蛟號”冰涼的船舷,心中澄明如鏡。東方墨在朝堂與情報的棋盤上落子,而她,則需在這萬里海疆之上,將這份戰(zhàn)略意圖,轉(zhuǎn)化為實實在在的威懾力與掌控力。
她深知,再精妙的謀略,若無強大的武力作為后盾,終是空中樓閣。華胥的水師,便是這盤大棋中,最沉的那枚定盤星,最利的那把護國劍。唯有讓這柄劍寒光凜冽,磨礪得無比鋒利,才能讓那些來自遠方的窺探者,在真正伸出觸角時,心生忌憚,知難而退。
海風愈烈,吹動她身后的披風,如同展翼。青鸞的身影在船頭燈塔的光芒映照下,顯得愈發(fā)挺拔而堅定。礪刃之舉,已在無聲中展開,只為應對那必將到來的、來自北方的風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