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影離去的方式與他來時一般詭秘,身影如水墨淡去,融入墻壁的陰影,再無痕跡可循。密室之門悄然閉合,東方墨重回書房,窗外天色已近黃昏,夕陽的余暉將天邊云彩染成一片凄艷的絳紫。
他并未遲疑,直接對侍立在外的心腹近侍吩咐道:“請青鸞副帥,李恪丞相,即刻前來議事?!?/p>
不過一刻鐘,青鸞與李恪便先后抵達。青鸞依舊是一身便于行動的勁裝,眉宇間帶著剛從水軍基地歸來的一絲風塵與銳氣;李恪則紫袍玉帶,氣度沉凝,只是眼底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,那是總攬一國政務留下的印記。
兩人見禮后落座,都有些疑惑地看向東方墨。如此緊急召見,且是在這個天色將晚的時刻,必是有極其重要之事。
東方墨沒有繞任何圈子,目光平靜地掃過自己最信任的兩位臂助,開門見山,聲音沉穩(wěn)卻如巨石投入深潭:“大唐借倭探海,倭國包藏禍心,局勢諸位皆知。被動周旋,終非長久之計。”
青鸞與李恪皆神色一凜,凝神細聽。
“我已有應對之策?!睎|方墨繼續(xù)道,語氣沒有任何波瀾,仿佛在陳述一件既定的事實,“其一,已令玄影,全力于倭國建立墨羽分支,深入其腹地,以為長遠制衡。”
此言一出,青鸞與李恪眼中都閃過驚詫與了然。此舉雖險,但確實是直指問題根源的一步狠棋。然而,他們還沒完全消化這個信息,東方墨接下來的話,卻讓他們瞬間如遭雷擊,幾乎要從座位上彈起。
“其二,”東方墨的目光在他們震驚的臉上停留片刻,一字一句,清晰無比地說道:“吾將親往洛陽一行。”
“什么?!”
“元首不可!”
兩聲驚呼幾乎同時響起。青鸞猛地站起身,臉上血色褪盡,眼中滿是難以置信與強烈的擔憂:“洛陽?那是龍?zhí)痘⒀?!李治……陛下他如今已非當年,武媚更是……你此去,無異于自投羅網!”她甚至情急之下,用回了舊日的稱呼。
李恪也急聲道:“元首三思!您乃華胥支柱,豈可輕身犯險?洛陽戒備森嚴,帝后對您……對墨羽正疑慮深重,一旦身份泄露,后果不堪設想!華胥初立,萬般基業(yè)皆系于您一身??!”
書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,黃昏最后的光線透過窗欞,將三人的身影拉長,交織在冰冷的地板上,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。
東方墨面對兩人激烈的反應,神色卻依舊平靜。他抬手,虛按一下,一股無形的、溫和卻不容抗拒的氣場彌漫開來,讓青鸞和李恪激蕩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平復了幾分,重新落座。
“你們的擔憂,我豈會不知?”東方墨緩緩開口,聲音帶著一種洞察世事的深邃,“然,唯有直面李治,方能最有效地澄清迷霧,引導局勢。躲在暗處釋放再多煙霧,終是隔靴搔癢。帝后之疑,源于未知與失控之感。我親自現(xiàn)身,與之對話,或可助其‘看清’部分‘真相’,至少,能極大緩解當前迫在眉睫的、借倭國而來的探查壓力?!?/p>
他看向青鸞,目光柔和了一瞬:“況且,有些舊事,也需當面了結?!?/p>
他又看向李恪,語氣篤定:“華胥之基業(yè),非系于我一人之身,更在于制度,在于爾等。我離去期間,國政由你總攬,軍務由青鸞執(zhí)掌,我信你們能穩(wěn)住大局?!?/p>
“可是……”青鸞還想再勸,聲音卻帶著一絲無力。她了解東方墨,一旦他做出決定,尤其是經過如此深思熟慮的決定,絕非旁人能夠輕易動搖。
李恪亦是眉頭緊鎖,他知道東方墨所言在理,但這風險實在太大。“元首,縱然要去,也需周密安排,或由我等選派得力高手隨行護衛(wèi)……”
東方墨微微搖頭,打斷了他:“人多反誤事。此行貴在‘奇’與‘速’,而非力戰(zhàn)。我自有分寸與把握?!彼恼Z氣中帶著一種超然的自信,那是源于對自身實力的絕對認知,以及對人心、時局的精準拿捏。
他站起身,走到窗前,望著最后一絲天光被夜幕吞噬,墨城華燈初上。
“驚瀾將起,避無可避。與其待其席卷而來,不若我等主動御風而行,或許,還能將這波瀾,引向更利于我的方向?!?/p>
話語落下,書房內一片寂靜。青鸞與李恪對視一眼,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濃濃的憂色,但也看到了無法反駁的決絕。他們知道,東方墨心意已決,一場關乎華胥國運的驚天之行,已然注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