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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1章 東臨碣石觀滄?！ぐ盗饔縿舆|東灣（第1頁）

中原的喧囂與繁華被漸漸拋在身后，東方墨與青鸞一路向東，地勢漸趨平緩，空氣中開始彌漫起潮濕的、帶著咸腥氣息的海風。他們的目的地，是帝國東北的門戶，也是面向遼闊海洋與復(fù)雜半島局勢的前沿——營州（今遼寧朝陽）及臨近的沿海地帶。

越靠近遼東，戰(zhàn)爭的痕跡便愈發(fā)清晰。雖然主要的戰(zhàn)事已過去數(shù)年，但被焚毀后尚未完全重建的村落、道路上不時可見的、運送建材或軍械的車隊，以及那些即使是在田間勞作、眼神中也帶著一絲警惕與滄桑的邊民，無不提醒著人們這里曾經(jīng)歷過何等慘烈的洗禮。安市城那場決定性的戰(zhàn)役，仿佛就在昨日。

他們沒有進入營州城，而是在城外一處由“長風商隊”經(jīng)營的、兼營貨棧與客棧的據(jù)點落腳。這里商旅往來頻繁，人員復(fù)雜，正是收集各方信息的絕佳場所。據(jù)點的負責人是一位名叫“海東青”的精悍漢子，皮膚黝黑，手掌粗糙，眼神銳利如鷹，顯然常年在海上與邊境活動。

密室之內(nèi)，燭火搖曳，將墻上那幅標注著遼東、朝鮮半島乃至部分倭國海岸線的詳細海圖映照得忽明忽暗。

“先生，青鸞主事。”“海東青”的聲音帶著海風磨礪過的沙啞，“自陛下班師后，高句麗淵蓋蘇文雖表面臣服，納貢稱臣，但其國內(nèi)對我朝的敵意并未消減，仍在暗中整軍備武，加固城防。其水師近來活動頻繁，常在渤海灣與我登州（今山東蓬萊）水師對峙，摩擦?xí)r有發(fā)生?！?/p>

他走到海圖前，手指點向朝鮮半島南部：“新羅與百濟爭斗不休，皆想借我大唐之力壓制對方。新羅王金春秋遣使愈發(fā)殷勤，而百濟則與倭國眉來眼去，倭國船只近年來在百濟沿岸出現(xiàn)的次數(shù)明顯增多，其心叵測。”

他又指向遼東半島最南端，以及更遠處的一些島嶼：“沿海一帶，特別是些偏僻港灣和島嶼，近來出現(xiàn)一些不明身份的船隊，行蹤詭秘，不似尋常商賈或漁民。屬下懷疑，可能與高句麗殘部、或是倭國、甚至是一些海上亡命之徒有關(guān)，目的可能是走私、窺探，乃至……建立秘密的前哨據(jù)點?！?/p>

青鸞凝視著海圖上那片廣袤的藍色區(qū)域，眉頭微蹙：“大海茫茫，不比陸地，監(jiān)控難度極大。這些船隊神出鬼沒，確是心腹之患?！?/p>

東方墨靜靜聽著，目光深邃，仿佛已穿透墻壁，看到了那波濤洶涌的海面，以及海面之下涌動的暗流。高句麗雖遭重創(chuàng)，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；新羅、百濟貌合神離，各有盤算；倭國跨海而來，其志不明；海上勢力錯綜復(fù)雜，難以辨析……遼東的局面，遠比表面上看起來的更為復(fù)雜和危險。

“高句麗，疥癬之疾，然處心積慮，不可不防。其水師動向，需嚴密監(jiān)控，特別是其與百濟、倭國之間是否有隱秘聯(lián)系?！睎|方墨緩緩開口，聲音沉穩(wěn)，“對于新羅，可保持適當接觸，給予有限度的支持，使其能牽制百濟與高句麗，但需掌握分寸，避免其坐大難制，反噬其身?！?/p>

他的手指輕輕點在海圖上那些標注著不明船隊出沒的區(qū)域：“至于這些海上鬼魅……‘海東青’，你常年與海打交道，可知如何應(yīng)對？”

“海東青”眼中精光一閃：“回先生，大海之上，追蹤不易，但并非無法可想。屬下建議，可組建數(shù)支精干的小型船隊，偽裝成商船或漁船，配備精通水性、善于搏殺的好手，活躍于這些可疑海域。一來可以實地偵查，摸清其活動規(guī)律與據(jù)點；二來，若遇小股敵人，可相機行事，予以清除；三來，亦可保護我朝沿海商路，積累在海上行動的經(jīng)驗。同時，在沿海高點設(shè)立了望哨，配合船隊，形成海陸聯(lián)防?！?/p>

“可?！睎|方墨點頭認可，“此事由你負責籌辦，人員、船只、裝備，我會令‘墨源’優(yōu)先保障。記住，初期以探查為主，隱匿為上，非必要，不啟戰(zhàn)端。我們要的，是讓這片海，對我們透明，而對敵人，則充滿未知的危險。”

他再次將目光投向遼闊的海圖，語氣帶著一種超越當下的預(yù)見：“遼東之患，陸上已暫平，然未來之變數(shù)，或許更多來自于海上。這片蔚藍，不應(yīng)成為帝國視野的盲區(qū)。‘星網(wǎng)’之脈絡(luò)，必須延伸至波濤之上?！?/p>

“海東青”肅然應(yīng)命：“屬下明白！定當竭盡全力，為先生在這遼東灣，布下天羅海網(wǎng)！”

離開營州據(jù)點，東方墨與青鸞策馬來到一處臨海的高崖之上。時值黃昏，殘陽如血，將無垠的海面染成一片金紅，波濤洶涌，拍打著崖下的礁石，發(fā)出雷鳴般的轟響。海風獵獵，吹動兩人的衣袂。

青鸞望著這壯闊而充滿未知的景象，心中激蕩。她見識過漠北的蒼茫，西域的神秘，中原的繁華，而眼前這片大海，則帶來了一種截然不同的、蘊含著無限可能與威脅的感受。

“先生，大海之外，會是怎樣的世界？”她不禁問道。

東方墨負手而立，目光似乎已越過海平線，投向了更遙遠的地方：“世界之大，遠超你我想象。強盛如漢，亦只知有西域三十六國。而這滄海之外，必有更為廣闊的天地，更多的邦國，更強的文明，或更多的……敵人。閉門造車，終非長久之計?！蔷W(wǎng)’的目光，不能只局限于腳下這片土地?！?/p>

他的話語，如同種子，悄然落在了青鸞的心田。她知道，先生的布局，從來不僅僅是為了應(yīng)對眼前的敵人，更是為了迎接未來可能來自任何方向的挑戰(zhàn)。

東臨碣石，以觀滄海。他們看到的，不僅是波濤，更是帝國未來的海疆，以及那隱藏于波光粼粼之下的、需要提前應(yīng)對的洶涌暗流。墨羽之翼，開始嘗試掠過海面，將星光的倒影，投射向那深不可測的蔚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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