寢房內(nèi),月色朦朧,萬籟俱寂。長孫無忌年事已高,睡眠本就清淺,加之近日朝局微妙,心中有事,更是易醒。他恍惚間,似乎覺得室內(nèi)氣息有異,并非危險的殺氣,而是一種……難以言喻的、清冷而超然的存在感,如同皎月忽然穿透云層,無聲地灑滿了房間。
他猛地睜開眼,并未立刻起身或呼喊,久經(jīng)風(fēng)浪養(yǎng)成的本能讓他先維持著原有的睡姿,只有一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在黑暗中緩緩掃視。視線所及,并無異樣。然而,就在他目光即將收回的剎那,他瞳孔驟然收縮!
借著那從窗紙透入的、極其微弱的月光,他清晰地看到,就在臥榻不遠處,那面繪制著山水墨韻的檀木屏風(fēng)之旁,不知何時,竟悄無聲息地多了一道身影!
那人一身玄衣,幾乎與屏風(fēng)的深色背景融為一體,身姿挺拔,負(fù)手而立。他并未蒙面,面容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模糊,唯有一雙眸子,清亮如同寒潭映月,正平靜地、甚至帶著一絲淡漠地注視著他。沒有殺意,沒有敵視,仿佛他只是這房中一件原本就該存在的擺設(shè)。
長孫無忌心中劇震,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!他的相府,戒備何等森嚴(yán)!此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他的臥房,直到如此近的距離才被他察覺?!他是誰?意欲何為?
到底是歷經(jīng)三朝、執(zhí)掌乾坤的重臣,長孫無忌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,并未失態(tài)驚呼。他緩緩地,極其緩慢地坐起身,動作沉穩(wěn),盡量不顯慌亂。他沒有去碰枕邊或許暗藏的短刃,也沒有呼喊護衛(wèi),因為他知道,能在此時此地出現(xiàn)的人,那些手段恐怕都已無用。
他就那樣坐在榻上,與屏風(fēng)旁的玄衣人影沉默地對峙著??諝庵袕浡环N無形的、令人窒息的壓力。
良久,還是長孫無忌率先開口,聲音帶著剛醒時的些許沙啞,卻依舊保持著上位者的威嚴(yán)與鎮(zhèn)定:“閣下深夜來訪,潛入老夫?qū)嬍?,所為何事?”他目光如電,試圖看清來人的面容,但那月光太過吝嗇,只能勾勒出一個模糊而輪廓優(yōu)美的側(cè)影。
東方墨并未直接回答。他緩緩抬手,不知從何處取出一只小巧的玉杯,又提起桌案上那壺早已涼透的茶水,姿態(tài)優(yōu)雅地斟了半杯。整個過程從容不迫,仿佛他才是此間的主人。
他將那杯涼茶輕輕推向長孫無忌所在的方向,并未遞到他手中,只是置于兩人之間的空處。清冷的嗓音在寂靜的房間里響起,不高,卻字字清晰,如同玉磬輕敲,直抵人心:
“長夜漫漫,太尉為國操勞,心神耗損。一杯清茗,或可靜心?!彼D了頓,目光似乎穿透了黑暗,直視著長孫無忌驚疑不定的雙眼,“至于所為何事……太尉心中,當(dāng)真不明嗎?”
他微微向前半步,讓些許月光終于照亮了他半邊臉龐,那俊逸超凡的容貌讓長孫無忌心中再次一震。“太尉欲以‘妖尼’之名,行束縛君心、打壓異己之實,豈不知,天命幽微,非人力可強行扭轉(zhuǎn)?逆勢而為,恐非智者所取?!?/p>
話音落下,東方墨攤開另一只手掌心,一枚通體墨黑、卻在微弱光線下隱隱流動著內(nèi)蘊光華的玉佩靜靜躺著。他并未解釋這墨玉為何物,但其出現(xiàn)的瞬間,一股難以言喻的、古老而神秘的氣息便彌漫開來。
同時,他看似隨意地,用指尖在空氣中虛點數(shù)下,口中清晰報出幾個地名與駐軍將領(lǐng)的姓氏,赫然正是長孫無忌暗中部署、用以掌控京畿、威懾四方的幾處最關(guān)鍵的力量節(jié)點!
“太尉以為,倚仗這些,便可高枕無憂,便可……阻撓天命所歸么?”東方墨的聲音依舊平淡,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冷漠。
長孫無忌渾身一震,背脊瞬間滲出冷汗!那些布置,乃是他最核心的機密,連心腹也未必盡知!此人究竟是誰?!他不僅武功深不可測,竟連這等軍國機密也如指掌?那枚墨玉,又代表著什么?
仙凡之別,在這一刻,于這昏暗的寢房中,體現(xiàn)得淋漓盡致。一方是權(quán)傾朝野、執(zhí)掌帝國命脈的凡俗巔峰,另一方,卻是超然物外、洞察天機、視重重防衛(wèi)與軍國機密如無物的神秘存在。
對峙,已超越了簡單的武力與權(quán)勢,直指那冥冥中,或許真的存在的——“天命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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