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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4章 冰火元夕 星火繪經(jīng)緯（第1頁）

元夕的狂歡余韻，如同退潮的海浪，緩緩消散在琉求溫暖濕潤的夜空中。當最后一盞花燈在墨城的街巷間熄滅，喧囂歸于寧靜，位于琉求內陸幽靜山谷中的天樞城，卻迎來了另一種形式的“燈火通明”。

這里沒有市井的嘈雜，唯有山風拂過竹林的簌簌聲，與書房窗欞內透出的穩(wěn)定光暈。東方墨的書房，與其說是居所，不如說是一個微型的戰(zhàn)略與文教中樞。四壁皆是頂天立地的書架，塞滿了經(jīng)史子集、百家著述、兵法醫(yī)典、農(nóng)工圖譜，乃至南洋海圖與各地風物志。巨大的書案上，攤開著未完成的圖紙與文稿，旁邊一盞造型古樸、光線柔和的青銅燈，靜靜地燃燒著。

東方墨、青鸞、李恪、塔雅，以及幾位負責墨羽內政與文教的核心成員——包括原玄機谷的資深教習現(xiàn)為墨羽首席智囊團公孫先生，新任命的“經(jīng)緯學院”籌備主事趙文謙等，圍坐在一張鋪著巨幅琉求及海外三州詳圖的桌案旁。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與茶香，氣氛寬松而專注，與長安朝堂的鉤心斗角、遼東前線的劍拔弩張，形成了云泥之別。

“墨城與定海城、望海城的元夕盛況，諸位或親歷，或耳聞?！睎|方墨開口，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核心力，“民心初定，生機勃發(fā)，此乃我輩開拓之基。然，《禮記》有云：‘建國君民，教學為先?！Ｍ饣鶚I(yè)能否長久，文明薪火能否傳承并光大，關鍵在于‘人’。”他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，最終落在桌案上那份關于“經(jīng)緯學院”的初步規(guī)劃上?！扒按巫h定‘經(jīng)史為基，實學為用，理念為魂’之總綱，如今，當使之血肉豐滿，落地生根?！?/p>

李恪剛眼神銳利，接口道：“主上所言極是。望海城地處云涯，山民彪悍，亦重然諾。與塔雅部族的融合，僅靠通商與行政遠遠不夠，需從根本理念與文化上著手。選拔人才，不應局限于漢家子弟，需廣開大門，面向三州所有適齡少年，無論出身漢夷，唯才是舉?！彼f話間，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塔雅，帶著征詢與支持。

塔雅今日穿著一身便于行動的改裝勁裝，既保留了山鷹部服飾的利落紋飾，又融合了漢家裁剪的便利。她聽得十分專注，此時用力點頭，用她那帶著獨特韻律但清晰的官話說道：“李恪說得對！我們山鷹部的少年，熟悉山林，勇敢忠誠，但很多不認識漢字，不懂你們……呃，那些深奧的道理。如果能讓他們也來學習，既能變得更聰明，也能更好地理解漢家朋友的想法，就像……就像橋梁！”她的話語質樸卻切中要害，眼中閃爍著對未來的期待。作為原酋長之女，她深知教育對于部族長遠發(fā)展的重要性。

青鸞微笑著補充，她的視角更為細膩周全：“選拔標準，除基礎的識字算數(shù)能力外，更應注重心智品性。堅韌、好奇、仁心、協(xié)作，此四點或可為首要考量。另，我觀南洋之地，女子亦多聰慧果敢，于生產(chǎn)、管理乃至初步防衛(wèi)中皆不可或缺。學院招生，當明確男女兼收，因材施教，不可因性別而埋沒人才。”她曾是大唐公主，如今是墨羽核心，深知打破陳規(guī)之必要。

負責具體籌備的趙文謙立刻執(zhí)筆記錄，邊寫邊道：“屬下謹記。如此，招生范圍定為琉求、盤州（定海城）、云涯州（望海城）三地，年齡十二至十六歲，不分族裔、性別?？己丝煞秩龍觯撼踉嚍榛疚睦砼c體能；復試則由資深教習面試，觀其心性、談吐、志向；最后，還需有為期一月的預備營觀察期，于集體勞作與學習中，察其品性之堅、協(xié)作之能?！?/p>

“善?！睎|方墨頷首，“至于‘輪踐制’，需與課程緊密銜接?！彼赶虻貓D上標識的幾處地點，“文修課程，經(jīng)史子集不可偏廢，但講解需結合海外開拓之實際，譬如《春秋》可論華夷之辨與融合之道，《禹貢》可析地理與治理。實學方面，農(nóng)桑、水利、工匠、醫(yī)道、航海、算學，皆為必修。實踐之地，琉求平原之農(nóng)莊、墨城之工坊、定海城之船塢、望海城之山林獵場與新建梯田，皆可設為‘踐學點’。每季輪換，讓學生知民生之多艱，亦曉實業(yè)之重要。”

公孫先生，一位須發(fā)皆白、目光睿智的老者，撫須道：“東方先生立意高遠。然，‘理念為魂’最為關鍵，亦最難把握。需編纂一套啟蒙教材，不獨尊儒術，而當融匯墨家‘兼愛’、‘非攻’之精髓，法家‘法治’、‘富國強兵’之實效，乃至道家‘順應自然’之智慧，更需融入我等開拓海外、兼容并包、為民立命之核心精神。此非一日之功，當集眾智，徐徐圖之?！?/p>

“公孫先生所言甚是?！睎|方墨深以為然，“此教材，便命名為《新蒙》如何？由公孫先生總領，集各位文教同僚之力，共同編撰。宗旨便是：立足華夏，胸懷四海；崇實黜虛，經(jīng)世致用；仁愛勇毅，開拓不息?！?/p>

李恪接著提出：“文武不可偏廢。所有學子，無論志向為何，均需接受基礎軍事訓練——隊列、弓馬、兵器常識、野外生存。非為培養(yǎng)武夫，而在強健體魄，磨練意志，令其知曉守護家園之責。此事，我可從望海城調派得力人手協(xié)助?！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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塔雅眼睛一亮，立刻道：“我們山鷹族的獵人，最懂如何在叢林里找水、辨向、躲避危險！可以讓他們來教孩子們！”

這個提議讓在場眾人都露出了笑容，這正是他們所期望的融合與互相學習。

會議持續(xù)了將近兩個時辰，各項細節(jié)在務實而充滿理想主義的討論中逐漸清晰：學制三年，每年分三學期，中間穿插輪踐；建立嚴格的考核與獎懲制度，優(yōu)秀者可直接進入墨羽各機構或三州管理層實習；設立專門的“格物院”，鼓勵對自然萬物的觀察與創(chuàng)新……

當最終的方案綱要大致落定，窗外已是月落星沉，臨近黎明。眾人雖面帶倦色，眼中卻都燃燒著充滿希望的光芒。

東方墨站起身，走到窗邊，望著山谷中漸次泛起的魚肚白，以及遠處天樞城初具規(guī)模的校舍輪廓，緩緩道：“長安沉溺于權謀傾軋，邊關依賴名將苦守。而我們在此，要做的乃是培植土壤，點燃星火。今日所繪之經(jīng)緯，或許十年、二十年后，方能見其參天之勢。但唯有如此，文明方能真正扎根、蔓延，而非依附于一時一地之權勢。”

青鸞來到他身邊，與他并肩而立，輕聲道：“星火雖微，可燎原野。經(jīng)緯之才，方定乾坤。”

李恪與塔雅也走上前來，四人望著這片在晨曦中逐漸蘇醒的基地，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篤定。在這里，沒有不可化解的世仇，沒有無法逾越的階級，有的只是共同的理想與腳踏實地的奮斗。這海外元夕之后的第一個黎明，仿佛正預示著，一種嶄新的力量，一種不同于大唐舊有模式的文明種子，正在這波濤之外的沃土上，悄然破土，蓄勢待發(fā)。其光芒，終有一日，或將照亮截然不同的歷史軌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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