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下麥?zhǔn)照o,一場陣雨后的大日頭毒得能曬掉一層皮。胡偉領(lǐng)著知青們搶收熟透的麥子。雨水泡過又暴曬的麥穗,稍一碰觸,麥粒就簌簌往下掉。
知青們心疼得恨不得脫下衣服包住麥穗。到底還是老農(nóng)有經(jīng)驗,手把手教他們只割麥穗下一小截麥稈,反手扔進(jìn)背簍。
村里的老人孩子在田頭鋪開麻袋,等著知青和年輕社員把一簍簍麥穗小心翼翼地倒進(jìn)去。
老人們用穿好麻繩的大鋼針熟練地縫合袋口,特意在兩邊留出兩個結(jié)實的結(jié)來,活像兩只長長的兔耳朵,方便知青們抓住一只“耳朵”,彎腰反手就把麻袋甩上肩,走幾步碼到牛車上。
烈日炙烤下,知青們馱著麻袋的身影在田埂上連成了一線。
牛車上的王婷手腳麻利地把不斷扔上來的麻袋碼放整齊,盡量壘高,好少跑幾趟。
“聶柱人呢?一天沒見影兒了!大伙兒都忙成這樣,他又躲了?”戴著草帽的蘇文明拿著記工員楊鐵柱的本子走過來問胡偉。
胡偉摘下草帽,用濕毛巾抹了把臉上的汗:“早上我去宿舍喊他出工,他說不舒服,要歇會兒?!?/p>
“不舒服?怎么老不舒服?他那工分墊底都快墊穿了!年底怎么分糧?沒糧吃啥?喝西北風(fēng)嗎?到時候又得大家勻,你們接濟(jì)給他了,你們也得挨餓!”提起聶柱,蘇文明就忍不住上火。今年春耕,這小子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,愣是把玉米苗當(dāng)雜草鋤了,半畝青苗遭了殃。后來安排他去挑牛糞,聶柱捏著鼻子磨磨蹭蹭磨洋工不說,倒把舉報他的知青記恨上了。
知青們剛到楊柳大隊時,田里的冬小麥快黃了,山坡上的玉米高粱剛間完苗。蘇文明領(lǐng)著他們跟著社員下地鋤草。
第一天上工,差點(diǎn)把蘇文明的脾氣點(diǎn)炸了。鋤草松土這活兒,知青們干得那叫一個別扭,蘇文明教了一遍又一遍,甚至手把手示范,他們一個個身子僵硬得像木偶,要么松土稀稀拉拉,要么鋤頭下去草沒斷苗倒了。
中午收工時,看著地里蔫頭耷腦的一棵棵玉米苗高粱苗,蘇文明心痛得臉都皺成一團(tuán)。
他氣沖沖走到在柿子樹下吃飯歇晌的知青們面前:“看看你們鋤的地,跟狗啃似的!那叫松土?那是刮地皮!力氣沒用在刀刃上,倒把苗傷了一大片!一棵苗將來能打多少糧?夠多少人吃?今天糟蹋的苗,年底分糧時扣!看著辦!”
知青們挨了訓(xùn),都低著頭不吭聲。
但有幾個男知青卻在底下偷笑。
這態(tài)度讓蘇文明更火大:“行!下午你們別鋤地了,都去大隊牛棚挑牛糞!那活兒不用技巧,有力氣就行!”
有個知青實在受不了牛棚的味兒,偷偷找蘇文明:“蘇書記,那些被鋤倒的苗,好多是聶柱干的。他好像成心搗亂,就想惹您生氣,覺得我們干不了別干了。他沒想到還得去牛棚……我能不能不去牛棚,接著鋤草?”
蘇文明向來注重團(tuán)結(jié),雖然有人主動說明情況,還是堅持所有知青都去挑牛糞。
打那以后,聶柱在蘇文明眼里就成了“不上心”的代表,對他格外“關(guān)照”,總想讓他多干點(diǎn)活,把心沉下來。
最讓蘇文明憋氣的是,他那侄女還總給聶柱遞水擦汗。他只好舉著工分本警告聶柱:“再這么懶懶散散,年底真得啃樹皮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