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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黑巖小說>1977年高考英語 > 第77章 提親成功了?(第1頁)

            第77章 提親成功了?(第1頁)

            油燈的火焰跳躍著,將胡強臉上那份混雜著醉意、痛苦和某種奇異執(zhí)念的光芒映照得格外清晰。

            墻角那只老舊的掛鐘,鐘擺早就壞了,孤零零地懸著。

           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時已悄悄爬上了糊著舊報紙的窗欞,清冷的光輝透過紙縫,在地上投下幾條慘白的光帶。

            胡強猛地端起自己那只空了大半的酒缸,狠狠撞在劉隊長同樣半滿的粗瓷碗上?!爱?dāng)啷!”一聲脆響,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,碗里的酒被撞得潑灑出不少。

            “叔!”胡強抬起頭,醉眼朦朧,臉上卻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承諾,直勾勾地看著劉隊長,“等咱大槐溝……等咱村通電那天!我給您老……給您老唱段《沙家浜》!唱智斗!唱十八棵青松!”

            “滋啦……”

            劉隊長只覺得腦子里那根繃了許久的弦,被這傻小子醉醺醺的承諾,還有那撞碗的脆響,猛地一下……撞斷了!

            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從心窩子直沖天靈蓋,沖得他鼻子發(fā)酸,眼眶發(fā)熱。多少年了?自從成了生產(chǎn)隊長以后,肩上扛起了供養(yǎng)幾十戶人家口糧的艱巨生產(chǎn)責(zé)任,這心窩子里就像塞滿了冰塊,又冷又硬。他這些年沒白沒黑地把生產(chǎn)隊那點破事兒打理著,像個上了發(fā)條的陀螺,早就忘了心軟是啥滋味。

            可胡強這傻小子……這傻小子的話,像一把燒紅的鈍刀子,把他心口那塊冰,生生給鑿開了縫!

            那個在他心底轉(zhuǎn)悠了不知多少遍、又被他無數(shù)次按下去的念頭,此刻像瘋長的藤蔓,瞬間掙脫了所有束縛,破土而出,野蠻地占據(jù)了他整個腦海!

            留下他!

            無論如何,得把這小子留下!

            這娃子心眼實,肯吃苦,腦子活泛,是塊好料!更重要的是,他有這份心!守著黃土的心!不光他劉老摳看著順眼,自家那傻丫頭……劉隊長瞥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縫,仿佛能穿透門板看見外面柴火垛后那雙亮晶晶的眼睛——那丫頭一顆心早八百年前就拴在胡強褲腰帶上了!

            胡強是城里人,長得周正,念過書,眼界高。可自家閨女差哪兒了?眉清目秀,身板結(jié)實,臉蛋兒像剝了殼的雞蛋,十里八村都挑不出第二個這么俊的閨女!要是放在古時候,那高低得是個……是個娘娘的命!

            以前不敢想,是怕。怕胡強這城里的鳥,終歸要飛回城里的窩,到時候留下自家丫頭,哭都沒地兒哭去??山裉臁山裢砗鷱娺@掏心窩子的話,把這最大的疙瘩給解開了!這小子,壓根兒就沒打算走!

            老漢心里那塊大石,“咚”地一聲落了地。一股巨大的、幾乎把他淹沒的狂喜席卷而來,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翹,連胡子茬都跟著抖。

            不過,高興歸高興。老漢心里那本老黃歷翻得嘩嘩響。年輕人的事兒,再急也不能上趕著,得講究個水到渠成。得讓那丫頭自己……自己也……唉!

            辛辣的白酒順著喉嚨滑下去,仿佛也點燃了那些塵封的往事。劉隊長借著酒勁,那些壓在心底大半輩子、連自家婆娘都不常提起的舊事,像開了閘的洪水,一股腦涌了上來。

            他拿起桌上那瓶已經(jīng)見了底的空酒瓶,手指摩挲著瓶身模糊的標(biāo)簽,眼神飄向窗外清冷的月光,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和時光的沙礫感:“……論起彩禮?嘿,你叔我當(dāng)年娶你嬸子那會兒,除了半扇豬肋條,兩包點心,外加一小布袋小米……”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比劃著,“新娘子穿的嫁衣?就扯了十二尺便宜的燈芯絨,湊合著縫了身衣裳……頭天晚上借了條毛驢,天不亮就趕著上路去接親……”老漢臉上漾開一種混雜著窘迫和得意的笑容,“那是我頭一回趕驢!生手?。∧切笊宦飞细逸^勁,走走停停,差點沒誤了吉時!自打那次,嘿,倒成了趕驢的老把式咯……”

            胡強醉眼朦朧地看著劉隊長眉飛色舞地比劃,腦子里卻迷迷糊糊閃過去年冬天幫生產(chǎn)隊周皮兒張羅婚禮的場景——新娘子頂著大紅蓋頭被接進門,下轎子時,風(fēng)吹起蓋頭一角,他分明看見蓋頭下那張年輕的臉頰上,一串淚珠子無聲地滾落,把那大紅金粉畫的喜字都洇濕了一大片……

            灶房那邊傳來一陣壓抑的、細碎的聲響,像是什么東西不小心蹭到了柴火垛。劉隊長正說到興頭上,唾沫橫飛:“……俺扛著那半扇豬肉,走了三十里山路!肩膀都磨出血印子!到家天都黑透了……揭開蓋頭?嘿嘿,蓋頭都沒顧上掀利索,就那么糊里糊涂地過了二十年……”他話頭戛然而止,渾濁卻銳利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,猛地掃向那扇緊閉的、透著條細微門縫的木門。

            門縫外面,一角洗得發(fā)白的花布衣襟,像受驚的兔子尾巴,倏地縮了回去!

            老漢的嘴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、又帶著點縱容的笑。他仿佛看見自家那傻閨女,正貓著腰,把滾燙的臉蛋貼在冰涼的門板上,紅頭繩的尾巴隨著她緊張的心跳在門縫外一顫一顫。灶膛灰的印子蹭在她汗津津的鼻尖上,手里那塊花手絹怕是都快絞成了麻花……

            夜深了。后半夜的寒氣像冰水一樣從門縫窗縫里滲進來,土炕上,兩個男人的鼾聲此起彼伏。胡強蜷在冰冷的炕席上,夢里翻滾的全是漫山遍野、沉甸甸金燦燦的麥浪,麥穗飽滿得壓彎了腰……

            他睡得死沉,絲毫不知此刻幾十里外的公社大院里,那位新上任的王副主任,正變戲法似的從口袋里摸出幾顆印著“大白兔”字樣的、城里來的高級奶糖,帶著幾分得意,悄悄塞進馮淑琳那件嶄新的紅底碎花大褂口袋里……

            他更不知道,就在他打著鼾翻身時,那個被他和劉隊長枕得溫?zé)帷⒎饷嬗≈虇T頭像的紅塑料皮《選集》下面,悄然多出幾張折得方方正正、印著藍紫色花紋的……布票。那是劉隊長借著濃烈的酒勁,心一橫,從自家閨女那寶貝得跟命根子似的嫁妝箱底,悄悄抽出來的。

            柴火垛后面,劉喜兒捂著撲通亂跳的心口,臉頰燙得像著了火。爹給胡強哥灌酒時的模樣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。她踮著腳,像只敏捷的貓兒溜回自己那間挨著灶房的小偏房,背靠著冰冷的門板,耳朵卻像裝了雷達,捕捉著堂屋里隱約傳來的每一點動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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