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7年秋的科教座談會上,高慶獅猛地豎起一根手指,原本還帶著些微議論聲的會場瞬間靜得落針可聞?!翱扇笊綁褐?,咱們的科研人員哪喘得過氣啊!”他聲音洪亮,每個字都像小錘子敲在眾人心上,“第一座,就是那沉重的思想包袱!背著這玩意兒,誰還敢放開手腳干事?”
臺下立刻響起一片會意的低語,不少人悄悄點頭。高慶獅掃過全場,繼續(xù)說道:“過去那些年,多少人揣著滿腔熱血想搞研究,結果呢?一句‘重視業(yè)務就是不重當前的重點工作’,就被扣上‘白?!弊樱粚懫獙W術論文,都得先琢磨半天會不會踩雷?,F(xiàn)在嘴上說要輕裝上陣,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,不少人驚醒過來,還會下意識摸一摸頭頂——生怕那頂帽子又扣回來了!”
這話像根針,精準戳中了在場人的心事。高慶獅頓了頓,語氣沉了些:“我認識位老研究員,當年就因為說了句‘搞計算機得先打好數學基礎’,就被批成白專典型,關了小半年牛棚?,F(xiàn)在雖然平反了,可每次拿起筆寫算法,手還會不由自主地抖!你說,這思想包袱不卸下來,怎么能安心搞科研?”
不少人聽完長舒一口氣,臉上滿是“可不是嘛”的神情。角落里,這位可愛的老人面前的煙灰缸已經堆了半缸煙頭,他指尖夾著的香煙燃得正旺,卻沒顧上抽。等高慶獅話音剛落,他突然開口,聲音里帶著點爽朗:“那咱們就給科學家們配一身‘思想防護服’!以后誰再敢隨便扣帽子、打棍子,先過我這關!”
這話一出,會場瞬間爆發(fā)出一陣笑聲,不少人笑著笑著,眼角就泛起了淚光——這笑聲里,有委屈,有釋然,更有壓抑多年終于能松口氣的輕松。
“第二座山,是沒日沒夜的連軸轉!”高慶獅等笑聲平息,又豎起第二根手指,舉了個實打實的例子,“咱們中科院的王總工,一個人帶著三個攻堅組,白天泡在實驗室,晚上就在辦公室打地鋪。他愛人臨盆那天,醫(yī)院都來電話催了,他還在算數據,說‘這個公式不驗證完,心里不踏實’。像這樣的骨干,身邊是不是該配兩個得力助手?總不能讓他們把自己熬垮吧!”
話音落下,會場里安靜了不少,不少人的眼圈悄悄紅了。誰都知道,過去這些年,科研人手缺得厲害,一個人頂三個人用是常事,多少人都是抱著“把耽誤的時間搶回來”的念頭,拼命透支自己的身體。
“第三座山,是繞不開的現(xiàn)實困境!”高慶獅攤開手掌,掌心的紋路像本翻舊了的借書證,滿是滄桑,“多少珍貴的文獻資料,要么被燒了,要么被封在倉庫里,想看一眼都難如登天!有位搞化學的同志,為了查一篇五十年代的國外論文,跑了七個圖書館,最后在廢品站里找到半本殘缺的合訂本,抱著那幾頁紙,在寒風里哭了半天!”
他聲音又低了些,帶著點哽咽:“還有不少骨干,因為夫妻長期兩地分居,單位沒法解決,最后只能含淚離開科研崗位。有位搞航天的工程師,妻子在外地當老師,孩子都五歲了,一家人加起來相處的時間還不到半年。你說,家都安不下,心怎么能定下來搞研究?”
座談會從頭到尾,這位可愛的老人都聽得格外認真,時不時在筆記本上記著,遇到關鍵問題,還會及時回應。聽到高慶獅說科研設備被毀嚴重,不少儀器連修的零件都找不到,他立刻放下筆,語氣果斷:“高校和研究所的設備,該修的馬上修,修不好的就換!要是國內技術跟不上,必要的時候,引進國外的先進設備也可以!錢和資源,優(yōu)先往這方面傾斜!”
后來有人提到“人才錯配”——學物理的去管倉庫,搞數學的去當文書,專業(yè)完全不對口,這位可愛的老人皺著眉聽完,當場表態(tài):“要派人深入調查,把全國的科技人才都摸個底!堅決杜絕‘用非所長’,一定要讓每個人都能‘人盡其才,各得其所’,不能讓好苗子被埋沒了!”
聊到提高師資水平時,這位可愛的老人手指在桌沿輕輕敲著,提出了關鍵問題:“現(xiàn)在教學內容要調整,老教材要更新,可教師的水平跟不上怎么辦?這是個大問題,得好好琢磨琢磨,拿出切實可行的辦法!”
最后說到教育改革,這位可愛的老人伸出兩根手指,目光炯炯地掃過全場:“重點學校要辦,而且要辦好,集中資源培養(yǎng)拔尖人才!但也不能只盯著重點,非重點學校同樣能出人才——這就像人的兩條腿,缺了哪條都不行!只有兩條腿走路,教育才能跑得快、走得穩(wěn)!”
他頓了頓,又補充道:“師資不夠?可以讓重點中學優(yōu)先向重點大學輸送好苗子,畢業(yè)后回中學當老師;教師自己也要主動進步,多學新知識。還有海外的優(yōu)秀人才,只要愿意回來為國家做貢獻,咱們就千方百計把人請回來,給他們創(chuàng)造好的工作條件!”
時間轉眼到了1977年初秋,北京飯店的會議室里,晨光透過窗欞灑進來,窗臺上的露珠還沒完全蒸發(fā),折射出細碎的光芒。前兩日會場里那種凝固的拘謹,終于被第三天熱烈的討論慢慢融化了。
十年動蕩留下的陰影還在,知識分子們大多心有余悸,說話做事都帶著點小心翼翼。可這兩天這位可愛的老人雷厲風行的表態(tài),像一道破云而出的曙光,讓大家漸漸看到了希望。討論越來越深入,話題也慢慢聚焦到教育領域最核心、最亟待解決的幾個難題上。
“咔嚓!”一聲輕微的脆響突然在會場響起,格外清晰——是教育部的吳健中猛地站起來時,口袋里的鋼筆滑落到地上,筆帽摔開,筆尖在地板上磕出了一道小印子。他沒顧上撿筆,聲音帶著壓抑已久的急切:“教育戰(zhàn)線過去那些年的工作,到底該怎么看?!是不是真的像有些人說的,全是‘黑線’?”
這個壓在無數教育工作者心底的巨大問號,像一把沉默了多年的利刃,終于刺破了會場的冰面。瞬間,全場都炸了鍋,壓抑太久的疑問和委屈洶涌而出,再也擋不住了。